齊延公坐下摸了把胡子,“柴華啊,桃花門當家的小妹,也是柴君嵐的小姑。她遭人圍攻,怕是與當年的事情脫不了干系?!?p> 懷玥也不知他指的當年是什么時候,又問道:“要是柴君嵐做錯了什么,為何要找他姑姑呢?不是名門正派嗎?”這與討債的黑道有何區(qū)別?
“名門?呵呵。江湖,江湖,正邪之分哪有分得清清楚楚的?柴君嵐原來是第一君子的時候,誰不奔競夤緣?出了事,還不是誰都要置他于死地?”齊延公輕嘆一聲,起身去看看熬著的藥湯。
是啊,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柴君嵐為軒轅桃花門少主,中原五君子之首,熟練桃花譜,又得玉京墉高人指點,在武林中的地位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難道這個君子真的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子殺害這么多武林人士,還墜入魔道?
如果是真的,那柴君嵐一定愛那位嚴家姑娘愛得很深,可柴君嵐那時的說辭卻也不像有多么一往情深。
吃過晚飯,齊拂之去書房里找齊延公說話,見小姑娘正幫著父親整理書籍,擼起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他莞爾道:“小玥玥,給,替拂之哥哥準備這幾樣東西?!?p> 懷玥接過紙來一看,上面寫的都是應急傷藥和一些較為稀有的藥材。“看不出來,拂之哥哥還做零躉買賣呀?可別看到漂亮姐姐就不收錢啊。師父,我一會兒回來替您收拾?!闭f完,便乖巧地出了書房,躲在門口一側沒走。
齊拂之以為懷玥真的走了,這才坐在父親對首,“老頭兒,這回給你說正經(jīng)的,你要聽啊。武當牛鼻子要來你這草窩求醫(yī),花容謝正好也下山追著呢。牛鼻子不能見懷玥,你和花容謝的破事兒我也懶得管。反正都是麻煩事兒,我就不帶懷玥趟這趟混水了?!?p> 齊延公雙眼發(fā)直,忽然又回過神,搖了搖頭,“你要帶小玥去哪兒,用什么借口?”他這不孝子對丫頭的性子不熟,不知丫頭精得跟只狐貍似的,隨意編排的借口哪能瞞混過去?
齊拂之攤手,“春節(jié)嘛,懷兄要見她,我做個順水人情,帶她回去過節(jié),多好?!?p> 齊延公冷哼一聲,“我看你想把人拐走才是真的?!?p> 齊拂之故作驚訝,半捂著嘴,“行啊,老頭兒,你咋知道的呀?”
“臭小子!”齊延公原本還要做校注的那本醫(yī)書被他丟在了一旁,“這丫頭悟性極高,但急起來易劍走偏鋒,很多時候不會收手,若是誤傷他人就不好了。你系紅巾隨人起義是為了驅逐外敵,是件好事,我也就懶得管你,但丫頭年紀小,你不可把人帶進去。”
懷玥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才退出去,大致明白了現(xiàn)在的處境。齊拂之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帶她避開花容謝,可真正要躲開的是武當?shù)娜恕?p> 武當青玄子是魔教所傷,進谷見到她必有一番糾葛。原身雖沒加入魔教,但也幫著魔教做了許多事情,這些不說,若他們還知道了柴君嵐的姑姑被哥哥藏起來,怕是十張嘴也說不清楚。
不巧的是武當?shù)娜藖淼脴O快。翌日一早,百草谷的山口便來了十二人組成的馬隊,全是素衣道士打扮,背掛三尺長劍,網(wǎng)冠竹簪束發(fā)。馬隊后還面拉著一個二輪車,車上躺著一個人。為首的是個十八有九的少年,年紀不大卻端的是仙風道骨,而他身后跟著的的十一個人都是年紀較長的前輩。
齊拂之在向著谷口的小石山上看著他們一路過來,最終停在了那狹窄的谷口前,全都縱身下了馬,將二輪車上的人慢慢地抬了下來。
為首的男子帶頭進谷,走了幾步便發(fā)現(xiàn)石山上的齊拂之,待走近了,才詫異地對著他拱手敬禮。
齊拂之隨意還了禮,微瞇著眼打量這位武當新秀的三秀之首,對他那一副清高儒雅的模樣非常不待見。偽君子他見多了,可這種長得脫俗的道士還真是第一次見,不知是偽道士,還是真的牛鼻子,反正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喲,什么風把季道長吹來啦?武當離這兒可不是一丁點的遠?!?p> 年輕道士也不接他的話,只不亢不卑地拱手道:“在下武當季松巖,有事求見醫(yī)圣,還望通報?!?p> 齊拂之笑呵呵地回頭看向屋里,見小姑娘方才起身,取了木桶正要出來打水,他臉上的笑意頓時消逝,對著季松巖道:“等著。”
那石崖形成月牙形,轉角處是個小瀑布,懸崖雖高,但水勢不大,下面有個長年擊打出來的水潭,自那轉角處往低處流,通過對面石崖下約莫一臂寬的小石洞里潺湲流去,也不知通往何處。
懷玥打著水,水光云影落在她眼中卻如沉靜的湖面,波瀾不驚。她聽見身后的腳步聲,頭也沒回,“熱鬧還沒看呢,我不走。”拿了瓢子開始給坡下的一株株草藥澆水?!拔抑婪髦绺鐡奈洚?shù)娜擞谖也焕晌覅s擔心師父的安危。師父武功是好,但終究年事已高,來一個人還好應付,人多了就亂。神仙也會失手,何況是人?!?p> 聞言,齊拂之原是一愣,但頃刻間又恢復了平日的慵懶隨意。他原以為小姑娘會怕遇到正道上的人,看來是他想多了,也低估了這小姑娘?!昂俸?,你能這么想,拂之哥哥還是很高興的啊。你不怕就成,反正來百草谷的,誰不是地府門檻伸了半只腿的?”百草谷亦正亦邪,若非命在旦夕,這些名門正派也不會千里迢迢來此求醫(yī)。
武當一行人帶著青玄子在小坡下等著齊延公回話,可那扇門一早上都沒開,連著親兒子和小徒弟也一并關在了外頭。
幾個道士開始煩躁起來,倒是為首的季松巖耐得住性子,一直如玉樹般屹立在原處,動也不動。
他身后的道士湊前來,“松巖啊,這么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可以等,但你師叔等不了。要不,我們上去把人帶下來?”
季松巖瞥了那道士一眼,“不可。如今是我們武當有求于人,怎可失了禮數(shù)?”抬頭掃了一眼小坡四周,見齊拂之叼著狗尾巴草在馬棚的干草堆上搖腳哼歌,而白衣的小姑娘在坡下松土。
小姑娘身子嬌小卻不薄弱,穿一身白衣,一頭青絲只隨意在頭頂束作馬尾狀,干凈利落,神情動作都帶著股女兒家少有的英氣。
他走近些問:“不知姑娘是醫(yī)圣的什么人?”低沉清冷的嗓音如刺破長空的冰箭,不拖曳,也不做作。
懷玥蹲著抬首望向他,見來人好似冰雪所雕,神情也似冬雪所煉。她心里暗忖,這人長得不真?!澳銈冋椅?guī)煾甘且驗榍嘈拥膫俊?p> 脆若銀鈴的聲音如流聲悅耳,季松巖多看了一眼,才又收回了視線,“是,還望姑娘代為轉告醫(yī)圣?!?p> “那敢問季公子為何會將人送到百草谷來?我?guī)煾鸽[居于此,知道的人不多,說出去的人也死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松巖頓了頓,顯然沒想到這小姑娘會問他這個問題,而那躺在不遠的齊拂之也饒有興趣地坐起來了。
齊拂之對著懷玥比個大拇指,“問得好,接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