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名叫趙興華,他小的時候,家里還算是個有錢人家,雖然不能和那些地主鄉(xiāng)紳去比,不過那個時候日子也算是過得十分不錯。
民國時候,外公家里出了些變故,不光家財(cái)散盡,就連雙親也都沒了,只剩下當(dāng)時十幾歲的趙興華一個人,成了個不再受人管束的乞丐。
那年月原本就兵荒馬亂,再加上后來的幾次饑荒,全國各地餓死病死的人都不在少數(shù)。
趙興華那會年紀(jì)雖然不大,不過膽子卻是不小。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聽來的一個營生,半夜就跑到山溝溝里,在那些死人堆里摸東西。
他說這叫摸尸,是很危險但是又不得不去做的事。
那年月死人太常見,有很多戰(zhàn)場上的尸體,打掃戰(zhàn)場的人來不及清理,就直接拉到附近的山上,找個山溝溝扔了。
有心的還會扔幾鏟子土,也算是應(yīng)個入土為安的說辭,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胡亂一堆,就直接撤了。
趙興華就是去山里找那些尸體摸,不過這東西也看運(yùn)氣,運(yùn)氣好了摸兩個袁大頭都有可能,運(yùn)氣不好了什么都沒摸到不說,還有可能遇上野獸。
北方的山林子里不光有狼,還有黑熊、野豬、土豹子。
這些野獸雖然說一般都在比較深的林子里活動,不過那些尸體堆里的血腥味,也常常會吸引一些野獸。
開始的時候倒也沒有遇到什么危險,趙興華膽子大,他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去摸尸。不過后來有一次在摸尸的時候遇到了狼,他手里只有一把防身用的斧子,那一次差點(diǎn)丟了性命。
也虧得趙興華當(dāng)時年輕,手腳還算麻利,爬到一棵樹上,愣是跟下面的幾只狼耗了一夜。
不過那些狼本來也就不是沖他來的,而是被山溝里那些尸體的血腥味吸引,耗了一段時間之后,也就都離開了。
趙興華被嚇的不輕,愣是在樹上呆了好幾個小時,到了晌午太陽老高了,這才跳下樹,匆匆忙忙的下了山。
從那以后,趙興華就很少一個人去摸尸了,不過為了活命,偶爾也干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甚至有幾次差點(diǎn)讓人家抓到。
那個時候,根本沒什么王法可言,偷東西如果真被抓住,根本不會像那些影視劇里面演的,人家看你可憐,給你扔點(diǎn)窩頭,還苦口婆心勸導(dǎo)你以后別再走這歪門邪路,不綁在樹上抽上幾十鞭子,打斷胳膊腿都算好的。
而且那個時候基本上家家都沒有飯吃,那些有錢人家,不說偷,一般人連進(jìn)都進(jìn)不去。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那個時候趙興華已經(jīng)連著餓了好幾天,想上廁所都得盡量忍著,于是他的心里又動了摸尸的念頭。
那天本來天就陰著,到了晚上,外面更是黑的不見五指。趙興華手里握著自己的斧子,心里也有些怯意。
那個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中秋,天氣涼了很多,到了夜里,山上的風(fēng)一吹,趙興華整個身子都在抖。
為了這次摸尸,他準(zhǔn)備了兩天,打聽之后,也大概知道那山里哪塊有尸體。
不過相比于之前,這次的地方?jīng)]有那么深,這也讓他的心里稍微放松了幾分。
可不管怎么樣,在這山里,而且是夜里,怎樣都是不安全的,所以他心里還是想著盡快完事,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北方的樹和南方不一樣,南方氣候濕潤暖和,樹葉長青,而北方的樹,到了這個時節(jié),樹上的葉子基本上落得差不多了。
那些光禿禿的樹干,在這夜晚的冷風(fēng)里搖晃著,一些枯的厲害的樹干,搖晃的時候會發(fā)出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在這夜里的山上,聽上去格外瘆人。
趙興華咽了口唾沫,右手把斧頭握的更緊,貓著腰一步步向前面的山溝溝走去。
從他待的地方到這山上,路程倒算不得遠(yuǎn),不過到了山里之后,趙興華就走的很慢。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趙興華這才停了下來,蹲在一棵樹下,左右看了看,確定附近沒有什么危險之后,這才繼續(xù)向前走去。
在他正前方約么十幾米遠(yuǎn)的地方,有一個緩坡,走上緩坡之后,趙興華才看到,那緩坡的另一面,有一個兩三米深的坑,里面橫七豎八地堆著一些尸體。
不過這些尸體基本上都被土埋了大半截,只剩下一些胳膊腿還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
趙興華停下之后,又四下掃了一眼,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危險,不過他的心里卻一點(diǎn)也不敢放松。
蹲坐在緩坡的土堆上,趙興華準(zhǔn)備一點(diǎn)點(diǎn)滑下去,可剛坐下,他的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滑了一下,整個人直接從緩坡上滾了下去。
這一下把趙興華嚇的不輕,身子在坡上往下滾,手不停地四處亂抓,想要讓身體平衡下來,斧子都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不過這土坑也就兩三米,還沒撲騰兩下,趙興華就一個狗吃屎,趴在了下面的土坑里。
趙興華疼的直咬牙,眉頭整個擰在了一起,手在旁邊一撐,就準(zhǔn)備站起來。
摔下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臉好像摔在了什么東西上,十分冰涼。
不用去看他也知道,肯定是摔在了土坑里的尸體上。
可人就是奇怪,心里明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以此來確定自己心中所想。
趙興華跪在土坑里,把身子直起來,就看了一眼剛剛自己臉碰到的地方。
這一眼看去,趙興華差點(diǎn)蹦起來,雖說他以前也摸過很多次尸,對于尸體已經(jīng)見慣不慣,根本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害怕。
可是他剛看到的尸體,正好是露在土外面的一個腦袋,而且那人的臉已經(jīng)有一半不知去向。
那傷口并不像被野獸啃過,而像是在戰(zhàn)場上被炸彈炸掉的,上面還有一些碎肉連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不過這夜里還是太黑,趙興華只能看到個大概,他趕緊起來,向后退了兩步,在旁邊干嘔了起來。
干嘔了一陣,趙興華才算緩了過來,摸索著把斧子找到,插在腰間,趙興華這才開始蹲下身子,在那些沒有被完全埋住的尸體上摸索起來。
這是一個極其折磨人的過程,畢竟那時候的人都比較迷信,雖然說趙興華膽子比較大,但他小時候也聽長輩講過不少神神叨叨的故事,在這種地方,心里也難免會有些發(fā)怵。
為了盡快離開,趙興華的動作非???,不一會的功夫,就已經(jīng)摸了七八具尸體。
不過因?yàn)檫@些尸體有很多都被埋了大半,他一邊摸一邊還要把那些埋住的尸體挖出來,所以摸起來有些費(fèi)力。
可當(dāng)趙興華摸了十多具尸體后,卻還是沒有摸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他的心里這才著急起來。
如果要繼續(xù)摸,那他就得把上面的土和尸體清理了,去摸下面更深處的尸體,可那樣會更費(fèi)力,而且在這地方呆的時間越久,遇到危險的可能也就越大。
趙興華這時候開始猶豫起來,也不知道怎么辦,繼續(xù)摸吧,他心里還是有些擔(dān)憂,可要是現(xiàn)在就回去的話,那今晚就算是白忙活了。
而且回去照樣沒有東西吃,說不定還會給活活餓死,他可不想死的這么憋屈。
猶豫了半晌,趙興華將心一橫,也不再管什么危險不危險,反正照現(xiàn)在這樣回去,估計(jì)也抗不了幾天,倒不如再摸幾個,說不定下面還真會有意外的驚喜。
已經(jīng)歇了半晌,再加上現(xiàn)在就算離開,恐怕也抗不了幾天餓,趙興華心里也是給了勁,挖土搬尸體的速度也快了幾分。
挖了一陣,從下面刨出來近十具尸體,趙興華這才停下,開始在那些新刨出來的尸體身上摸索起來。
可直到那些尸體全都摸了個遍,也都沒有絲毫收獲,趙興華一下子就像被潑了一盆涼水,心里的那股勁突然就散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尸體,苦笑一聲,心說看來自己恐怕還真熬不過去了。
其實(shí)在那個年月,很多人餓的不行,吃死人肉的也非常多,趙興華自然也知道這個活命的方法。
不過他心里對這個十分抗拒,尸體他見過太多太多,可每次心里有這樣的念頭時,他都會立即止住,哪怕是餓死,他也不愿意去吃這些死人肉。
這倒不是說趙興華心善,不愿意去糟蹋這些已經(jīng)死去的人,只不過他對于吃死人肉這樣的事情十分抗拒。
在旁邊坐了一陣,趙興華恢復(fù)了些力氣,可他的心里卻已經(jīng)沒有勁再去繼續(xù)摸尸了。
看了看旁邊的尸體,趙興華心里突然感覺放松了許多,他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其實(shí)和這些死去的人已經(jīng)沒什么兩樣了,或許過不了多久,他的尸體也會出現(xiàn)在某個山溝溝里。
有可能在黃土下一點(diǎn)點(diǎn)的腐爛,也有可能被哪只餓狼叼去,當(dāng)做一頓美餐。
趙興華搖了搖頭,甩掉這些奇怪的想法,準(zhǔn)備起身離開,就算是撐不了幾天,他也不能坐在這里靜靜等死。
伸手撐在旁邊的尸體上,趙興華現(xiàn)在心里感覺一點(diǎn)也不害怕了,可就在準(zhǔn)備起身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皺著眉向那挖出尸體的坑里面看了過去。
山林黑,那坑里面自然更黑,可趙興華還是隱約中看到那坑下面好像有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光亮。
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趙興華索性直接趴在那尸體堆上,把頭伸進(jìn)去看。
這一看,可把趙興華給樂壞了,雖然光線弱的幾乎和沒有一樣,但他還是看到,那坑里好像有一塊懷表。
那懷表是金色的,在坑底放著,應(yīng)該是從某一具尸體的口袋里掉下去的。
趙興華小時候家里條件不錯,他記得自己的父親以前就有一塊懷表,外表金燦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金子做的。
不過那時候他父親對那懷表格外在意,從來都不讓他碰,想來自然不便宜。
天無絕人之路,趙興華只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東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著把那坑里的懷表撈上來。
這坑雖然不深,但想要趴著直接用手撈,他根本夠不到。
不過趙興華現(xiàn)在心里有了勁,也根本不去在意旁邊的尸體,用手撐著地面,右腳向前一邁,踩著旁邊的尸體就直接跳了下去。
可身子剛落下去,還沒有站穩(wěn),趙興華就突然感覺到腳下一空,甚至都來不及呼喊一聲,整個人就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