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西山。
林宅。
林在山手搭在墻上,沿著屋里的房間挨個走了一圈。最后站在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一間臥室里,看到墻壁上僅存著的一張畫,久久沒有動。那是一副水彩畫,是他以前畫的。也是現(xiàn)在保存下來的唯一一張畫,他靜靜地看著畫面,看著圖畫上一家三口手牽手徜徉在草地上,他的眼角濕了…那一年,他8歲,也是他第一次去大草原…
半晌,他輕輕嘆了口氣,很小心地用手慢慢地,慢慢地想將畫揭下來...揭了一半,又急忙停手,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把小刀,一點一點...最終他將水彩畫完整地拿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巻好,最后才小心地放進自己帶的紙盒子里…
這是他最后一次進自己的“家”。
因為這幢院子最終還是被法院拍賣了。昨天下午的時候,法院的人還專門在片區(qū)警察老王的帶領(lǐng)下來找他,主要目的也是從法理的角度正式通知他以后這個院子就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看著這個眼前跟自己孩子一般年紀的少年,警察老王也只是將林在山叫到一旁悄悄告誡他,以后可不能再像以前…
林在山已經(jīng)一個人整整呆了一天。
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著花壇。然后一聲不響地來到花壇里,站的最中間的那棵櫻桃樹下,向左邊數(shù)了3步,又退了1步,然后蹲下去,一只眼睛瞇起,用另一只眼睛瞄著2樓護欄上的第7根柱子,他拿起手中的小花鏟,“沙沙沙沙”地挖開了?!斑??”他看著挖了半天的土坑,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會沒有呢?這個秘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一定是哪里出現(xiàn)問題了。他一把扔掉花鏟,坐地上冥思苦想。
“真是笨蛋”他忽然自嘲一句,然后又找來鏟子準備重新來過。這次他的步子明顯變小了許多,最后還反復(fù)確認了幾次,才拿起工具。
很快隨著“茲拉”一聲響,他加快速度,最后一把丟掉手中的花鏟,伸出右手向上一拉,扯出了埋藏在泥土中的物件,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小箱子,箱子上面原來應(yīng)該是覆著一層防腐的材料,這層材料已經(jīng)有些老化了,手碰到的地方開始掉落,而下面的不銹鋼材質(zhì)的小箱子也明顯已經(jīng)銹跡斑斑,林在山苦笑了一下,他依然記得當年爸爸在神秘地拿出這個小箱子,作為禮物準備送給他時說過的話,這可是全世界上最好的不銹鋼公司的最新產(chǎn)品,地下至少可以保存20年...
他用手婆娑著小鐵盒上的泥土,就像是撫摸著自己最心愛珍寶...將小鐵盒也一并收進自己的挎包,林在山開始填土,將地面恢復(fù)原樣。
然后毫不眷戀地離開,事實上他也沒有再回來過,直到多年以后。
林在山在剛滿16歲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滿大街去找工作了。
可能是運氣比較好的原因,他很快就在街口新開的一家快餐店找了份服務(wù)員的工作,等他正式上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快餐店的經(jīng)理是上學(xué)那會同學(xué)胡一海的爸爸。這位胡經(jīng)理一直強調(diào),他們要雇的是工人,不是少爺…
林在山拍著胸脯向胡經(jīng)理保證,他可以試用三天。這三天他不需要工資,只需要包餐即可。事實上,他也沒有辦法,他連明天的飯錢都沒有著落...或許是被他感動,也或許是同情他的遭遇,亦或是想讓以前跟在林在山PG后面的胡一海上進,他同意了。
林在山有他的執(zhí)拗和堅持,雖然無親無故,也沒人約束,但他并沒有沾染不良嗜好,除了看起來比較內(nèi)向,但干起活來動作麻利,勤快,在店里倒也挺受認可的。
三年后。
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高速發(fā)展,快餐店開始提供送餐服務(wù),林在山也自告奮勇承擔起了配送的任務(wù),店里破例給他一單送貨7毛的提成,比行情多2毛,一天除了店里的工作,他還可以利用中晚餐的3個小時,送上接近十單,一個月可以多掙200塊錢。
這天林在山騎著單車,急匆匆地去送餐,目的地是藝術(shù)大學(xué)南門。像許多老套的故事情節(jié)一樣,他出車禍了。
因為他急著趕路,并沒有仔細看前方路面,等到他邊喊邊拉住手閘時為時已晚。一個學(xué)生模樣的女孩子還是被車子碰到了。只見她“唉喲”一聲,就向前跌倒下去。原來女孩想抄近路,也不能說全部是林在山的責(zé)任,但就像機動車和行人相遇,機動車要承擔較大責(zé)任一樣,何況碰倒的還是一個女孩子??粗矍氨е觳?,一臉怒氣并且氣紅了臉的女孩子,林在山窘迫地跳下車子,快步上前,一邊賠著不是,一邊俯下身子,他并沒有想太多,伸出手一把想要拉起倒在地上的的女孩,只見女孩子一把甩開,指著他,滿臉怒氣地問:“你要干嘛”。
“我只是想看一下...”旋即又想是明白了什么,紅著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撲哧”那女孩子被林在山的行為被逗樂了,她大方地伸出手:“我叫許慕容,你呢”
說完,她呲牙咧嘴地站了起來,見林在山并沒有伸手,她又搖搖手說道,“沒事沒事”。
“你沒事就好”林在山見女孩并無大礙,才轉(zhuǎn)身將自己的單車扶了起來。
“你也是藝大的吧”叫許慕容的女孩看著林在山彎腰扶車的時候,她隨口一問。
林在山嘴角上揚,微微一笑說,“我是社大的”,然后推起單車,檢查了一下包里的餐包,又急匆匆地朝著藝大南門飛去...
“社大?我怎么沒有聽說過?“
林在山與許慕容再見的時候,是在林在山工作的那家快餐店。
而和許慕容一起的還有另一個女孩子,那應(yīng)該是她的朋友。林在山聽到許慕容叫她明美。
許慕容這才知道林在山原來已經(jīng)工作,也才后知后覺明白他所說的社大的具體意思。她突然覺得,這個年齡相仿的男孩挺好玩的。緣分總是很奇怪,她也是偶然發(fā)現(xiàn)這邊一家快餐店的當季甜品不錯,好說歹說才硬拉著自己的好朋友明美過來嘗一嘗,而卻又恰恰發(fā)現(xiàn)了林在山。
兩人挑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定,許慕容指著忙碌著的林在山,告訴明美上次的“車禍”經(jīng)過,時不時還夸張地作出痛苦狀,那個叫明美的女孩只是靜靜地地聽著許慕容的講述,時而露出淡淡的微笑,偶爾也會側(cè)身,似乎是回應(yīng)自己的好朋友一般,朝著林在山工作的區(qū)域偶爾瞥上一眼...而遠處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正好慵懶地灑在餐桌上的人兒身上,有幾次,林在山就這樣癡癡地看著,嘴角含著笑...直到他的腦袋被敲了一下,他才知道,廚房都喊了他幾聲了,他才忙端著餐品忙活起來。
就這樣,許慕容,明美、林在山認識了。
就這樣,許慕容,明美、林在山成了朋友。
當林在山的歷史被他這兩個朋友慢慢知曉以后,許慕容總是表現(xiàn)出十分惋惜的表情,似乎對林在山的遭遇特別同情,有幾次她都有意無意的提到,只要他愿意,她可以通過老爸的關(guān)系讓他去自己家的公司上班,但被林在山拒絕了。有時候,她也會想,若是林在山還是以前,或許他們可以早點認識呢,可她似乎沒有想到另一面,若是林在山?jīng)]有家庭變故,他何以淪落到如此田地?而明美似乎對林在山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自食其力感到震驚。而明美則提醒林在山,一個人只有不斷地學(xué)習(xí)和進步,才能適應(yīng)社會和時代的發(fā)展,否則就只能被社會淘汰…明美認真的樣子,讓林在山深受啟發(fā),他認可并且很快就行動了,沒過多久,他就把送餐的兼職給推掉了,很快又就聽說他報名參加了一所夜校,進行文化課培訓(xùn)。再后來,林在山也可以像模像樣地坐在藝大教室里旁聽…
一個周末的下午,三人約好一起爬山。
因為林在山工作緣故,等到林在山氣喘吁吁地趕到的時候,許慕容和明美已經(jīng)在靜靜地等他多時。不過,林在山特意帶了自己在店里烤的面包,作為遲到的懲罰。他們沒有繼續(xù)爬山,而是坐在山腳下的亭子里,邊吃邊聊,暢談未來。
許慕容歪著頭說,等到自己畢業(yè)后,自己肯定會被“抓”進老爸的公司,學(xué)著替父親打理公司,明美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家庭情況,只知道大概家里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她爸是大老板之類的。但看得出來,許慕榮的眉宇之間透露著一絲故作無奈,她不過是不想讓她的朋友覺得自己矯情,明美和許慕容聽到林在山說將來打算開一家屬于自己的面包店時感到意外,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你不重振你們林家的雄風(fēng)啦?“然后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而明美還沒來得及張嘴,許慕容就搶先說道:”大舞蹈家,你不用說了,我們都知道”。說完,帶頭笑出了聲。
明美只是笑了笑,也沒再接話,人的夢想或者是理想,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發(fā)生改變,只是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不愿被人知曉的秘密而已,這時候,她微微側(cè)目,看向遠方,遠處的夕陽好紅,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