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啟安頓后胡志龍的遺愿之后,他再度搭上長途列車,來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
經(jīng)過多方打問,終于從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嘴里得到確切位置,他又經(jīng)過七繞八轉(zhuǎn)才來到腦海中背得滾瓜爛熟的那個地址,抬頭去看,他不由得搖頭,原來,周邊的屋子已經(jīng)全部被拆掉建成了高樓大廈,唯獨這間屋子突兀地挺立在正中,與周邊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但破舊的門框上的門牌號卻依舊清晰可見,沒錯,就是這個地址。他上前兩步,抬手正欲敲門,“咣當”一聲,門自己打開了。
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婆婆打開屋門,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卻盯著外面,似乎有些緊張,蘇文啟見狀,便回頭四下張望,卻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老婆婆這才說了一句,“你來了?”
蘇文啟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當然從未見過這位老人家,而似乎她卻算定他會出現(xiàn)一般。
“大媽,我是來拿...”他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卻被老婆婆揮手打斷。
“你不用說,我知道,我這就去給你拿,你等著”說完,又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轉(zhuǎn)身,一點一點向屋子里面挪去。
老婆婆再出來的時候,手里抓著一封信,他將信封往蘇文啟手中一塞,長出了一口氣,“這條街的街坊鄰居全走光了,房子也拆光了...”
“那您...“蘇文啟原本是想問他的兒女難道就這樣任他一個在這自生自滅?
“我若是也一走了之,你今天上哪去尋我?”老婆婆顯然是有些生氣,眼前的人看著也有四十多歲,怎么想問題卻像個孩子。
接著又自顧自地說道,“仲明是個好孩子,可惜自己犯了錯,原本他說好為我養(yǎng)老送終的...”說到這里,他的眼角濕潤,聲音也變得有些消沉。
蘇文啟將信封收好之后,他拿出手絹遞給了老婆婆。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蘇文啟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不,不,不,你今天能出現(xiàn),就是最大的幫助,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老婆婆聲音有些升高,同時充滿感激地看向蘇文啟,那目光充滿真誠。
“那您又是如何判斷我就是那個人呢?”蘇文啟還是想弄得明白一些。
“我一生清貧,無兒無女,試想會有哪個來找我?”她的頭微微上揚,目光也看向高處。
“前面幾年倒是有人來過,不是拆遷的就是蓋樓的,后來,你也看到了,除了我這一間,其它全部被拆掉了”說到此間,他的手也指著遠處比劃著。
“再說了,從你出現(xiàn)在這座屋子周圍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在觀察你了...”說完,他就緩緩坐了下去,舉起一個搪瓷杯子喝水。
“大媽,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蘇文啟有些佩服他。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初聽見蘇文啟的話,老婆婆眼里放出光芒,只是話鋒一轉(zhuǎn),卻又暗淡了下去。
蘇文啟當然看在眼里,但老人不想說,他又何必去強人所難。
“大媽,你后悔嗎?”
“后悔,后悔當年沒有多勸幾局仲明”
“我是說,你有沒有后悔在這堅守這么多年?”
“不后悔,絕無后悔”說這話的時候,老人目光堅毅。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了卻了心愿,我自會去我該去的地方”
“...”
“聽我一句勸,仲明,不管你以往做過什么,以后,以后一定要做一個好人,對社會,對國家真正有用的人“,老婆婆突然當眼前的人當成了那個曾經(jīng)將他視作母親的人。
“我答應你,以后絕對做一個好人”蘇文啟回應道。
“好,好孩子”老婆婆有些激動,他伸手抓住蘇文啟的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蘇文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