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羅在城里轉(zhuǎn)悠了半天,置辦好了去廬州的馬車和行囊,順帶買了兩屜小籠包,這才駕著馬車往城外家里趕。
待到家門口時,已是傍晚的時候。燕羅將最后一個包子塞進嘴里,擦干手上的油漬,將馬車停在院子里拴好,給馬添上草料。
“老家伙還沒回來?”燕羅望著屋子仍舊緊閉的大門,掏出鑰匙打開門鎖。
“嘎吱”燕羅推開木門,一腳剛跨過門檻,一股殺意轟然從屋內(nèi)噴射而出,恍然間猶如一只野獸咆哮奔騰,驚得燕羅面色煞白,心臟如受重擊,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險些就要噴出一口血來。
燕羅腦中刺痛,潛意識中身形暴動,就要后撤逃出屋子,可他腳下剛移出一步,就被人一拳從身后打了進來,木門“嘎吱”一聲,便被順手關(guān)上。
“是誰!”燕羅慌忙轉(zhuǎn)身向后,但是身后人影已轉(zhuǎn)瞬消失,屋內(nèi)窗戶也被來者一并關(guān)上,屋內(nèi)頓時昏暗下來,只能隔著窗紙隱約偷過來夕陽的一縷昏黃亮光。
眼見得那一人影轉(zhuǎn)瞬消失,屋內(nèi)又昏暗下來,燕羅哪里敢在這屋里停留,更不曉得到底是誰在此,當下明智之舉,就是在開闊明亮之地逼迫此人現(xiàn)出身形,想到這,燕羅轉(zhuǎn)身往門口沖去。
可是,屋內(nèi)殺意似狂風暴雪,壓得他神經(jīng)緊繃,剛邁出一步,頭頂就是一道疾風襲來,燕羅忍住殺意的壓迫,強行扭轉(zhuǎn)身子,慌忙后撤,昏暗間一抹寒光從天而降,貼著他的鼻梁猛地落下,“鏘”的一聲,在地上刮出一串火花。
借著這火花光亮,燕羅隱約看清一個人影,這人影一擊不成,一卷衣袍,擋住燕羅視線,趁著他視線模糊的空當,又一次消失在昏暗的屋內(nèi)。
燕羅摸著被刀風刮得隱隱作痛的鼻梁,冷汗涔涔下落。自他踏入屋內(nèi),屋內(nèi)的殺意便是江河滔滔綿連不絕,平生所見,大概也只有幾年前陳天佑與周曲鶴對峙之時才能有的磅礴氣勢??纱说热宋?,為何要對自己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下手。
還不及燕羅細想,四周殺意波動,身后殺意驀地騰升突兀,就向自己襲來,燕羅自上一回與黃煞交手之后,孕育出來些許殺意,經(jīng)過了陳天佑的指點后,此時對殺意涌動的感觸早已更進一步,那來者將殺意充斥在屋內(nèi),本意是破壞燕羅對他殺意波動的感覺,可他低估了燕羅如今實力,燕羅已可以感受到細微的殺意改變,當即躍起,借著頂上房梁屈身躲過自身后而來的一擊,轉(zhuǎn)而雙刀在手,借下落之勢便要將那來者后背脊梁骨剔出。
那人影也是沒想到燕羅竟然能感覺到自己的殺意波動,被他躲開之后吃了一驚,慌忙回身一刀,“當”的一聲將燕羅的殺招擋開,借力后撤,又一次消失在昏暗之中。
燕羅雖然驚懼這來者深不見底的實力,但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反攻一招,也旋即氣勢大漲,殺意騰起,雖然不算強大,但多少抵擋了那來者的壓迫。
此刻燕羅驅(qū)散了剛開始的畏懼,思路逐漸清晰,雖然此人故意將屋內(nèi)的光線弄得昏暗,但是自己在這生活了那么多年,屋內(nèi)桌椅板凳擺放早已了然于心,此人既然想借黑暗偷襲,那就尋一個拐角處,靠背抵擋。
想到此處,燕羅當即就向屋內(nèi)拐角移去,可腳下剛一動彈,頓時被某物絆了一跤,一個跟頭摔了出去。這一跤還沒落地,身前一到人影閃過,頓時一拳將燕羅打飛回屋內(nèi)正中間。
燕羅狼狽爬起,這才發(fā)覺屋內(nèi)的所有物件竟早就被那人移了位置,桌椅板凳根本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位置,難道此人埋伏在此處,連四周環(huán)境都在他的算計之內(nèi)。燕羅猛地回想起陳天佑曾教導(dǎo)自己,埋伏是刺殺中的重要一環(huán),講究四周環(huán)境了然于心,做到敵生我熟,才能占盡天時地利。
這隱匿在暗處之人對自己下手,雖然挑選在燕羅最熟悉的環(huán)境里,可埋伏之時,就破壞了原本的環(huán)境,讓身位目標的燕羅錯以為自己仍舊占據(jù)環(huán)境優(yōu)勢,這一算計實在匪夷所思,若不是燕羅身在這殺局中,他也定要為這一計拍手叫好。
此刻也容不得燕羅驚嘆來者對刺殺環(huán)境的巧妙布局,既然此人破壞了屋內(nèi)的物件擺放位置,那自己也必然要站在正中間來應(yīng)對四面八方的突然襲擊。屋內(nèi)殺意絲毫不減,燕羅此刻背后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他精神緊繃,感觸放大,感受著殺意的波動,可那人將燕羅逼回屋內(nèi)陣中后,竟然許久都沒有動靜,唯有殺意連綿不絕,一陣又一陣的沖擊著燕羅。
燕羅弓著身子,全身蓄勢而發(fā),只待藏在暗處的人出手??墒蔷瓦@樣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人竟沉寂不動,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反倒是燕羅精神緊繃,臉頰上的冷汗早就打濕了衣領(lǐng)。
忽的,身后殺意微微波動,燕羅繃緊的身子猛然回轉(zhuǎn),就是一刀橫劈出去。
“唰”的一聲,燕羅一刀劈空,身后竟是空空蕩蕩。
“嘎吱”一聲,左側(cè)似是板凳挪位,燕羅慌忙轉(zhuǎn)身格擋,又是空蕩一片。
燕羅仿佛驚弓之鳥,屋內(nèi)少有些風吹草動,就不得不暴動避讓,可那人操縱殺意波動顯然出神入化,接二連三虛招恍惚,將燕羅戲反復(fù)細化玩弄。
燕羅刺客半蹲在地上,掌心的冷汗都快讓他握不住手里的匕首,沒有想到在這昏暗狹小的屋內(nèi),僅僅是殺意的波動,就將他玩弄的如此狼狽,幾欲崩潰。
被那人戲耍了十幾回合,燕羅終于承受不住,振臂大罵道:“你姥姥的王八蛋,只會裝神弄鬼,有本事出來跟小爺大戰(zhàn)三百回合!”
燕羅話音剛落,屋內(nèi)回蕩澎湃的殺意陡然消失,剎那間無影無蹤,本是繃緊的神經(jīng)突然沒了壓迫,一股倒襲之力沖起,轟然天旋地轉(zhuǎn),險些就栽倒在地。
隱匿在暗處之人這突然間收起殺意,這昏暗的屋子里頓時靜謐的可怕,空氣似乎都像一灘漿糊渾濁滯澀,燕羅伏著身子,依舊不敢放松精神,沒了那人殺意的壓迫,反倒是更難察覺對手的方位。
這樣的沉寂持續(xù)了許久,雖然沒有了之前磅礴殺意的壓迫,可卻比剛才那段時間的壓迫更難熬。
燕羅躬身警覺許久,那人卻毫無動靜。
“不動?那就逼你動!”燕羅心中一橫,自身殺意忽然暴漲揚起,雖然比不上此人的鳳毛麟角,但也頗為凌厲,一下子就蕩漾開來。
這股殺意毫無征兆的突然揚起,藏在屋內(nèi)的那人也沒料到燕羅竟能有如此精粹的殺意,仿佛猝不及防,“咦”了一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就是你!”燕羅大吼一聲,口中所含飛針朝著那人隱藏的位置就噴了出去。
可飛針剛脫口而出,一只大手鬼魅的從他身后探出,一把扭住他的頭顱,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身子。
燕羅眼前一黑,就發(fā)覺那按住自己頭顱的手發(fā)力旋轉(zhuǎn),將自己頭顱向后掰去。
他心中一凜,暗道:“徒手斷頸!”當下雙臂一震,將那人鉗制住自己身子的手掙開,身子隨著他扭自己頭顱的方向轉(zhuǎn)去,化解了這一殺招,又順勢死死抓住那人手臂,雙腿絆住那人雙腿。
被燕羅這一纏身,兩人撲倒在地,在地上交手纏斗。
燕羅雙手雙腳奮力將那人按在地上,不讓他取出兵刃,自己則翻滾扭動,尋找最完美的方式進行下一步動作。
那人被燕羅按在地上,卻一點也不慌亂,單手扣住燕羅脖子,雙腿屈起一彈,便將燕羅一腳踢飛出去。燕羅借勢躍起,后背猛地撞開大門,一骨碌滾到院子里,抽出兩柄匕首,射到屋內(nèi)。
這兩柄飛刀飛入屋內(nèi),顯然是沒有什么效果,燕羅還沒在院子里站穩(wěn)身子,屋內(nèi)的殺意就轟然暴漲,驀地倒卷匯集做一點,似一道閃電,猛地從屋內(nèi)奔馳而來。
燕羅面色驚變,只見屋內(nèi)一黑衣人攜雷霆之勢,殺意滔天,一拳向自己面門襲來。那殺意先是凝集一點,卻在轉(zhuǎn)瞬間綻放,四面八方將他籠罩在其中,不能躲閃。
燕羅哪里能避讓的開,當即雙臂擋在身前,硬生生的去當這黑衣人的一拳。
“嘭”的一聲悶響,燕羅身子一震,猛退三四布,這才勉強將黑衣人這一拳擋下,可身子卻也麻了半邊,氣血翻滾,臉脹得通紅。
那黑衣人殺意猶盛,逼著燕羅不住后退。
燕羅苦苦死撐,自己的殺意也傾盡而出,慢慢地消磨那人的殺意壓迫。
可兩人殺意修為顯然是云泥之別,燕羅殺意枯竭之時,那黑衣人依舊殺意充盈,逼得燕羅雙目充血,嘴角已是有一股血絲涌出。
“我就不信了!”燕羅一股怒氣揚起,將口中的積血吐出,大吼一聲,全身蠻力沖起,全然不顧殺意對自己的壓迫,只憑蠻力硬抗黑衣人的拳勁。
燕羅掙扎怒號,雙腳死死扣住腳下泥土,不讓一步,這才覺這黑衣人殺意逐漸衰減,終于枯竭。
刺客之道,殺意竭,必然須重新隱匿身形,待殺意重起再做一回合的刺殺。
這黑衣人一招殺意已竭,燕羅本以為他要離開,哪料此人忽的冷笑一聲,原本勁力枯竭的拳下,竟猛然用噴涌出一股霸道渾厚的力量,猛地沖入燕羅四肢百骸之中,這力量在他體內(nèi)摧枯拉朽,震得他猛噴一口鮮血,倒飛出去,直撞到院子外的一棵大樹枝干上才停了下來。
燕羅全身骨骼痛的幾欲斷裂,心中大駭,此人所展現(xiàn)的各種刺殺之法,靈活熟練,雖然都是自己所熟知法門,可在他手中竟然展現(xiàn)了全然不同的組合效果,最后這一拳更是不可思議,神鬼莫測,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會招來這種人物來找自己麻煩?
那黑衣人見燕羅癱在地上,一個箭步上來,手中匕首揚起,便向他喉頭刺來。
燕羅閉上雙眼等死,卻腦中轟然閃念,想到自己只可能得罪過一個有這樣實力的人物。想到此處他睜眼驚道:“你是天刺胡谷泰???”
那黑衣人匕首停在燕羅喉前一寸處,開口道:“小子,有點意思,丁等刺客的身份早就不適合你了?!?p> 燕羅沒料到最后關(guān)頭這人竟沒有殺他,這才發(fā)現(xiàn)此人與胡谷泰的身形差的太遠,有聽他這一番話,有些驚魂未定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黑衣人收了匕首,取下蒙面,露出面目來,道:“你可以叫我‘秦瀟肅’,殘君閣專門派來試你底細的?!?p> 燕羅看清那人的面目,雖然是稀松平常的中年男子的樣貌,但掩不住一股凌厲之氣,再聽他報上名號,頓時抖了個激靈,驚道:“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