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問心且救惡
月朗星稀，今日的月亮格外的明亮且圓滿，忘塵枕著手背躺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巨樹上，這棵樹遠(yuǎn)了看那形狀及其圓潤，一場鬼斧神工，他翹著個二郎腿，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兒，可能是自己想的，也可能是路過哪個村兒時插秧的勤勞農(nóng)夫所哼小調(diào)兒。
忘塵似能看到月輝點(diǎn)點(diǎn)，散落在他躺的這棵樹上，透過層層樹葉，那感覺更加貼切，“師傅讓我在此等待，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蓖鼔m說著摘了片葉子，含在嘴里半露出來，嘟囔著。
這是離開泗水縣的一個月后，老和尚師徒兩人走了數(shù)千里的路，都沒有用那縮地成寸，咫尺天涯的神通，遠(yuǎn)游多半是要多看，多聽，多思，多省的，這是老和尚對忘塵說的，更說了句：“我們本是無目的地的在走，若是再加快了腳步，那行千萬里路，我們的心是得到了什么經(jīng)，什么法？”
一路修的是心經(jīng)，因為老和尚知道忘塵的過去，通過他的黃粱夢，便能窺探一二，噩夢多過美夢，但再噩，也有著一份美好存在，故此老和尚像借由心經(jīng)來讓忘塵直面痛苦，經(jīng)歷了泗水縣的事情，再由后頭一月的所看，所聞，老和尚感覺時機(jī)便是差不多了。
忘塵想著師傅，想著夢中的家人，漸漸的感覺眼皮沉重起來，慢慢的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右手枕著后腦勺，左臂與左腿下垂，右腿彎曲成了三角狀，少年懸掛翠綠古樹，月影下，風(fēng)起，葉響，一曲入夢黃粱，人間難得的靜謐美好。
道家有一心經(jīng)，老和尚恰巧也修得，便以入夢之法而傳之，愿這徒弟以心治心，潛移默化。
這是一夜無夢，睡得當(dāng)真舒服，當(dāng)忘塵醒來時已經(jīng)在師傅身旁，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忘塵發(fā)現(xiàn)師傅在一旁熬著白粥，白色的煙，帶著粥獨(dú)有的清香，忘塵用力一吸，“唔，太香啦。”
老和尚聽到了身后一聲吸氣聲，笑道：“徒兒醒啦？”
忘塵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身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說道：“是啊，是啊，師傅早啊?！闭f著便爬到了師傅的背上，看著已經(jīng)濃稠的白粥，咽了咽口水。
老和尚笑道：“去坐著吧，這可是我尋了好些時間，才在這崇山峻嶺中找到了那么一處世外桃源，問那里的農(nóng)夫討要了些許白米。”
小和尚說著坐在了一旁，此時天微亮，他們身處是一片廣袤草原，人煙罕至，放眼望去，空曠怡然，充滿著俊秀靈氣，猛地一吸，心曠神怡，少有的一處天然仙境。
老和尚盛好了兩碗粥，正好兩碗，不多不少，木鍋已然見底，先把盛好的兩碗粥，放在了地上，再給那木鍋蓋上蓋子，再拿起盛粥的碗，一碗給了小和尚，一碗自己慢慢地喝著。
小和尚接過粥，不怕燙，喝了一口，那香甜，不提了，此粥稠而不膩，小和尚看著木碗里的粥，抬頭對正在慢慢喝粥的師傅說道：“師傅，你說這世道要是像這白粥一樣該多好啊?！?p> 老和尚喝著粥，聽到小和尚這番理解，眉眼一挑，也不說話，從須彌戒子中抓出一把黑芝麻，給自己的粥撒一點(diǎn)，再給小和尚的粥里撒一點(diǎn)，笑著說道：“你現(xiàn)在再嘗嘗?！?p>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抿著嘴，看著老和尚，煞是可愛，拿著勺子攪了攪，再喝下去，“嗯！真的更好吃了?！?p> 老和尚笑著放下手中的碗，摸著小和尚的腦袋說道：“那你現(xiàn)在感覺清清白白的好，還是加了點(diǎn)別的東西后更好？”
小和尚聞言一時間低頭不語，有些想不明白，而后又抬起頭，又想著讓師傅給自己解惑，老和尚笑而不語，說道：“你還小，有些事兒不急的，等世道見多了，你也就理解了，現(xiàn)在我們起個程，往深山里走走？”
小和尚點(diǎn)點(diǎn)頭，一仰頭喝完了剩下的芝麻粥，很自然的去收拾殘局，此處正好有一小溪，不必走遠(yuǎn)。
人活在世，偶爾總有那么幾處場景，讓你對人生產(chǎn)生或多或少的領(lǐng)悟，有好有壞，這其中意思自己知道倒不如說出來，顯得更有意思，因為說出來了，你或許會得到不同的答案，選取你最想聽的，不理睬你不愛聽的，活著也就很舒服。
此時微風(fēng)乍起，是春風(fēng)，很柔，很暖，小和尚，小溪，木碗，木鍋，放遠(yuǎn)了看，老和尚負(fù)手而立于那巨樹上，看著小和尚，很安慰。
世道清濁兩立，才愈加多姿多彩。
……
再轉(zhuǎn)眼，小和尚手中多了一根行山杖，已處深山，與老和尚一前一后走著，清晨的山，云霧繚繞，宛若置身在九霄云海，若是持劍白衫，再引得此處風(fēng)云轉(zhuǎn)動，別提多自在，多風(fēng)流了。
可惜小和尚此時頭發(fā)雖然慢慢在長，師傅也不提給他把頭發(fā)再剃掉的事，但也就如草那般，只是扎手罷了，手中也是不是那長劍，穿得更不是白衫逍遙。
小和尚想著想著就抬起手來摸摸自己的頭發(fā)，嘿嘿一笑，心想：“只要師傅不提，就有盼頭?！?p> 老和尚似乎是感受到了忘塵在他身后如何如何，便停下了腳步，忘塵一個踉蹌，險些撞在了老和尚身上，不解的問道：“師傅怎么啦？”
老和尚轉(zhuǎn)過身子不懷好意的說道：“為師想了想，似乎這個一個月光顧著趕路了，忘記給你修理頭發(fā)了啊。”
忘塵聞言，捂著臉說道：“師傅，你你終究還是想起來了！”
老和尚看著忘塵的樣子，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啊，就不是個當(dāng)和尚的料，為師讓你當(dāng)個俗家弟子吧，頭發(fā)保住了?！崩虾蜕姓f完便轉(zhuǎn)身繼續(xù)行走。
忘塵聞言，摸著腦袋傻笑。
“別在那傻笑了，快跟上?！?p> “哦哦，好的師傅，嘿嘿?！?p> ……
隨著時間推移，天上竟是慢慢下起了雨，山路也漸漸變得泥濘起來，老和尚趕忙取出一大一小兩件蓑衣，給自己和忘塵穿上。
就在兩人穿上蓑衣時，忽然聽見遠(yuǎn)方樹林傳來了陣陣的嬰兒啼哭聲，老和尚和小和尚對視一眼，老和尚說道：“徒兒，隨為師去一探究竟？”
忘塵答道：“好嘞師傅，斂去修為我一定跑得比你快！”忘塵說著便一溜煙跑了去，心底是想著快點(diǎn)去，千萬不要讓那嬰孩出事。
老和尚看忘塵一下子沒了影，無奈笑道：“這個臭小子，等等我?！?p> 而就在忘塵跑到聲音傳來的地方時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哪是一個嬰兒啊，是一個龐然大物的身影，體型十分巨大，嬰兒的聲音便是從它自身發(fā)出，忘塵看著那頭怪物的身影，隱隱記起了書中所寫“其狀如牛，而赤身、人面、馬足，其音如嬰兒，是食人，名曰窫窳”。
老和尚從后趕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傻小子愣著干嘛，趕緊去救啊?！?p> 忘塵指著那巨影說道：“師傅，這只是窫窳啊，是吃人的妖獸啊，您沒認(rèn)出來嗎？”
老和尚聞言，拍了下忘塵后腦，說道：“傻小子，忘記師傅的教導(dǎo)了？”說著不等忘塵有何動作，老和尚率先一步跨出，從須彌戒子中拿出一枚丹藥，就送入了窫窳的嘴中。
忘塵走到師傅身邊，看著那巨獸緩緩站起身子，他發(fā)現(xiàn)這個巨獸不僅受了傷，還有孕在身，瞳孔瞪大，又有些羞愧難當(dāng)，老和尚見她恢復(fù)的不錯，心說自己的丹藥真好使，窫窳走來溫順的低下了她的頭顱，對著忘塵和老和尚深深一低頭，表示了謝意，老和尚見此便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隨即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且去吧，保護(hù)好自己的孩子?！?p> 窫窳聞言轉(zhuǎn)身便走，但在快要消失的時候再次停下了，朝著老和尚再看了一眼，便消失于山林之中，忘塵在師傅身旁，有些難為情道：“師傅，我錯了?！?p> 老和尚看著忘塵，問道：“真知道錯了？那你說說你錯在哪？”
小和尚默默地低著頭說道：“我不該以世俗的眼光來判斷她的善惡，更不該光聽書上描述，說她是惡，我就信了是真的惡?！?p> 老和尚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笑著說道：“這就對了，剛才她只是一個受了重傷，為了自己的孩子苦撐一口氣的母親罷了，不是妖獸，不是惡魔?！?p> 小和尚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那師傅，您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啊。”
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道：“當(dāng)然是說了些讓她多行善事的話咯，但這個多行善事，她能行多久，便行多久，這個強(qiáng)求不得，每個物種，都有著天性?！?p> “哦~”小和尚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啦，繼續(xù)趕路吧，照著現(xiàn)在的位置繼續(xù)走的話，不出一年，我們便能到達(dá)戰(zhàn)事的緊要地帶了，那時候你可愿上場殺妖？”老和尚透過陣陣雨簾，看向前方說道。
“那肯定啊，殺妖，斬惡，從不手軟！”
“還學(xué)你師傅我說話了?！?p> “嘿嘿，我是您徒弟嘛?！?p> “哈哈，好徒兒?！?p> 一老一小兩身影，漸漸沒入山林，亦是了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