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丫鬟本來還懾于以前大少爺對巳月的寵愛,不敢太偏向玉兒,看了如今的情勢,眾丫頭便齊齊偏向了玉兒的陣營,此時,都聽從了玉兒的派遣。
王暮煙俯身狠狠捏住了巳月的下巴。這一刻,掙扎也是徒勞無功,巳月就這樣坦然地任王暮煙捏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王暮煙。被巳月這樣回視,王暮煙怒火更盛,捏住巳月的下巴一推,低吼道:“還真是個下賤坯子?!?p> 玉兒此時帶著眾人回來,玉兒跪著給王暮煙獻上了夜明珠,并說道:“這小賤人竟然把夜明珠藏進了她首飾匣的夾層里,果然是個慣犯!”
巳月忽的朗聲大笑,笑聲響徹屋內(nèi),王暮煙被她笑得煩躁,嚷道:“人贓并獲,你還有什么好說的?!?p> 巳月笑得淚水盈眶,說道:“刁蟲小技,欲加之罪罷了?!?p> 王暮煙被巳月戳中了心事,怒火中燒,“無禮的賤婢,來人吶,給我打?!?p> 王暮煙身邊的一個婢女上前,揚手就要往巳月的臉上招呼,巳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那婢子的手腕。
王暮煙氣的眼中噴火,怒斥道:“放肆!好張狂的賤婢,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不知天高地厚!”王暮煙輕輕地伸出素手示意,她身后的侍女紛紛上前,從袖中掏出一條小細鞭子,巳月看著眼前的三名女子體格健碩、行動敏捷,頗懂些武藝。顯然,王暮煙是有備而來的。
還沒等巳月反應(yīng),鐵絲般堅硬的鞭子已經(jīng)抽在巳月身上了,鞭子雖細,可使鞭的侍女明顯是有內(nèi)功的,頓時,巳月的背上出現(xiàn)了一條深深的鞭傷,肌膚裸露處,鮮血汩汩滲出。
巳月挺直身子,咬了咬牙,冷冷地看向抽打她的侍女,那名侍女被她瞪得發(fā)寒,竟沒敢使出第二鞭。
王暮煙對位于巳月一側(cè)的另一個侍女使了個眼色,那名侍女用盡全力一鞭,狠狠抽在了巳月身子的另一側(cè),打了巳月一個猝不及防,巳月的背上、肩膀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道更深的傷痕。
這一鞭極有力度,巳月的臉上也捎帶著有了淺淺的傷痕,這一鞭抽下時,巳月絲毫沒有準(zhǔn)備,冷不防之下,巳月再也撐不住身子,直直地摔在地上。
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熙攘聲,原來是柳氏接到冬青的通報,急急地回府了。柳氏也想讓自己的兒子丁幕申攀上王暮煙這門親事,可一來,以前丁幕申頑皮,是個紈绔子,王暮煙向來眼高于頂,自己的兒子怕也降不住這位太守府的千金;二來,眾所周知,這王暮煙自小傾心于大少爺丁幕連,柳氏便不敢有這份奢望。
可如今看來,自己的兒子努力起來不見得就比丁幕連差,而且,府里的這位大少爺似乎對太守府的這位千金也不甚上心,焉知申兒就攀不上這門親事?所以,一聽王暮煙親自登門,柳氏就忙不迭地回了府。
柳氏一進文香苑的正廳,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到,柳氏雖在丁幕申的事情上常犯糊涂,可久居深宅大院,見慣了女子手?jǐn)?,立時就明白了眼前之事,可此時,退出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正踟躕時,王暮煙臉上堆著笑,走到了柳氏身邊,說道:“夫人來的正好,這賤婢偷了我的夜明珠,我責(zé)問她,這賤婢竟然還敢頂撞我?!闭f著竟然嚶嚶地啜泣了幾聲。
王暮煙暗想:這柳氏來的正是時候,我正怕自己出手處置了那賤婢,幕連哥哥回來遷怒我,這柳氏倒是現(xiàn)成的替罪羊。
柳氏望了一眼趴在地上傷得不輕的巳月,這巳月可是丁幕連的心頭肉,又看了看王暮煙,可自己又不敢輕易得罪這位太守府千金。
王暮煙見柳氏無所動,繼續(xù)哭訴道:“您可是丁府的主母,您得替煙兒做主啊?!?p> 柳氏正在斟酌如何勸慰王暮煙,自己如何從這件事中脫身出去時,一個丫鬟進來通報,“大少爺回來了!”
柳氏臉上一喜,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王暮煙示意侍女收起了細鞭。
丁幕連一進門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巳月,他的手慢慢在寬大的衣袖里握緊,狠狠攥成了拳頭,汗毛也因為憤怒,根根直立。他努力壓制住怒火,緩緩坐到主位上。
王暮煙急忙蹲下身,扶到丁幕連身邊,扯住他的衣袖說道:“連哥哥,壽宴那日,煙兒最喜歡的夜明珠丟了,連哥哥知道的,那夜明珠是姑姑送給我的,煙兒珍視的緊,我發(fā)現(xiàn)夜明珠丟了的時候,還發(fā)現(xiàn)了這些珠子?!闭f著,王暮煙從婢女手中拿出刻有月字的珠子。
丁幕連眼睛緊緊地盯著還伏在地上的巳月,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就憑一顆珠子,你就給人定罪了?”
王暮煙看著丁幕連的眼神,緩緩站起身,冷靜地說道:“當(dāng)然不是,不光在這賤婢的首飾匣里搜到了我的夜明珠,在她的床鋪中,還發(fā)現(xiàn)了你丟失的藍天玉扳指,人贓并獲,還有人證?!?p> 巳月慢慢起身,趴在地上半日,體力恢復(fù)了一些,雖是跪著,背卻挺得筆直,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瓣憙簺]有做過,可是陸兒知道是誰栽贓嫁禍的?!?p> “好一句栽贓嫁禍,你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凈?!蓖跄簾熖袅颂裘?,不屑地說道。
巳月慢慢說道:“大少爺?shù)娘椢锖芏?,可是除了幾件鐘愛的,從來不佩戴。為了防止被偷盜,我在不常用的物件上,涂了烏頭霜。”
別人倒沒什么,秋菊和玉兒一臉驚恐地望著巳月,秋菊失聲問道:“烏頭霜是什么?”
巳月無力地一笑,說道:“烏頭霜是一種不算太毒的毒藥,只是接觸過這種毒藥后,皮膚先是發(fā)癢,四個時辰后,毒性會蔓延全身,接著就是慢慢潰爛,接觸者大半會毀容?!?p> 丁幕連點頭說道:“是有這么回事,涂烏頭霜是我同意過的。烏頭霜是毀肌滅膚的劇毒,四個時辰內(nèi)若不涂抹解藥,必定體無完膚?!?p> 大少爺從不說謊,這一點文香苑的丫鬟們是知道的。聽了丁幕連的話,大丫鬟玉兒還能穩(wěn)得住,秋菊卻撲通一聲跪下了,“大少爺救命,大少爺救命,我不想毀容啊,扳指是我放到巳月床鋪上的。大少爺,救命?。 ?p> 看著這一幕,巳月冷冷一笑,“你我無冤無仇,你受何人指使?說出來,大少爺仁慈,自然會給你解藥的。”
秋菊越害怕,越覺得手癢,不自覺地就往手上抓撓,嘴上卻不松口:“都是秋菊一個人做的,沒有人指使?!?p> 此時,丁幕申帶著一位老嫗進了廳內(nèi),老嫗一見秋菊,就瞇著半花的眼,喊道:“是小七嗎?”
秋菊抬頭望了一眼,大喊一聲:“媽。”兩人就抱頭痛哭。
丁幕申說道:“如今,你媽媽已經(jīng)脫險,不妨把你做的都說出來吧!”
秋菊看了一眼玉兒,說道:“今天早上玉兒姐姐交給我一枚發(fā)藍的扳指,讓我放到巳月的被褥中藏好。我本是不愿的,可是我母親病重,玉兒姐姐給了我半袋金子。”
丁幕申厲聲問道:“只有這些嗎?”
秋菊摟緊自己的母親,不斷搖頭啜泣,不再說話。
丁幕連阻止了丁幕申的逼問,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秋菊攆出文香苑,不準(zhǔn)再踏足丁家。玉兒蓄意栽贓,以后不準(zhǔn)入我的房間,只在院里聽候差遣,罰俸一年?!?p> 丁幕連轉(zhuǎn)身對王暮煙冷冷地說道:“既然這件事冤枉了陸兒,想必表妹的夜明珠失竊也是另有其人?!?p> 控制秋菊母親,對秋菊以金子利誘,這些都不是玉兒一個丫鬟能做到的,細細追究,不難查出王暮煙的嫁禍之舉,可是為了顧全太守府的臉面,丁幕連明顯是不愿意追查。
王暮煙當(dāng)然識趣,當(dāng)下就行禮道:“表哥說的極是?!?p> 說罷,王暮煙惡瞪圓杏目,不動聲色地狠狠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巳月,訕訕地帶著自己的眾丫鬟離開了丁府。
柳氏見沒什么事,正急著脫身,便說道:“正挺快要開飯了吧,我們回吧!”說著,就拉著丁幕要離開。
巳月勉強起身,躬身行禮,說道:“多謝二少爺!”
丁幕申回頭,深深地看了巳月一眼,可終究只能輕輕點頭。
巳月去了文香苑后,丁幕申一改往日的習(xí)氣,在文學(xué)武功方面都很用功。此時的丁幕申,看起來倒多了幾分成熟的氣韻。
今日,丁幕申聽到冬青向母親的通報,便覺得隱隱不對,仔細詢問冬青,丁幕申便猜測到這個秋菊有問題,他當(dāng)下就帶人去了秋菊的老屋,發(fā)現(xiàn)秋菊的老母親竟被人看守起來,他知事情緊急,救出了老嫗后,就帶著人來到了文香苑。
屋里只剩下文香苑的眾人后,玉兒扯開嗓子哭嚎:“少爺救命啊?!庇駜嚎粗锞兆献约簳r,便覺得癢,此時再也顧不得體面,不斷哀求。
巳月看著她,冷冷地說道:“扳指上根本就沒有毒,剛才是我混說的?!彼仍乱徽f完,玉兒忽的止住哭聲,呆呆地望著巳月。
丁幕連厭惡地看著玉兒和秋菊等人,說道:“都下去吧!”
眾人散了后,巳月緩緩地勉力站起,丁幕連慌忙上前扶住她。巳月推開他的手,踉蹌兩下,勉強站好,丁幕連滿目憂傷心疼,伸手到半空,又停住?!霸聝海銜靼椎?,早晚會明白的。”丁幕連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
晚上,丁幕申送來了金瘡藥,冬青幫巳月涂抹好,巳月就沉沉睡下。
半夜時分,巳月聽見窗外有窸窣的聲響,猛地驚醒,推開窗戶,發(fā)現(xiàn)夜色漆黑如墨,柔和的月光下,只有一個青花瓷小藥瓶安靜地立于窗外側(cè)臺上。
經(jīng)過幾個時辰的休憩,巳月以驚人的速度恢復(fù)了體力。此時,她已經(jīng)能下床走動。巳月拿起藥瓶細細觀賞,雪白的瓷瓶上繪制著幾株頗有風(fēng)骨的梅樹。
巳月看了一眼院中的幾株梅樹,立刻明白了藥是誰送來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微微的慍怒,賭氣似的把手中的藥瓶扔到了窗外的花圃中,巳月呆呆地望了一會兒花圃,又翻身從窗戶飛出直奔花圃,手忙腳亂地從里面翻找出藥瓶,緊緊握住藥瓶。這才回到屋里,重新入睡。
這一切都被隱在夜色屋頂上的丁幕連看在眼里,看到只穿著薄衣便飛身出屋的巳月,丁幕連臉上盡顯擔(dān)憂之色,可是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巳月,你總會懂的,”他在心底再次重復(fù)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