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頭斷獅子樓
晨霧從林間深處漫過來,灑入了庭院之中。
霧薄而淡,如幕如幃。
整個觀中仿佛披上了一層輕紗。
帶著絲絲涼意。
撲在臉上,讓人感到醒神氣順。
林中更加顯得幽靜。
厚厚的枯葉上只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顧雪走在前面,燕南飛跟在她身后。
前方的樹影朦朧迷離,人仿佛也變得朦朧迷離。
他們就仿佛行走在一片夢幻當(dāng)中。
沒有蟲蟻鳥獸的鳴啼,只有輕柔的呼吸,呼吸仿佛來自周圍的環(huán)境。
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種祥和寧靜包圍著他們。
似乎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xiàn)這種寧靜,令人沉醉其中,不愿醒來。
燕南飛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和安靜充斥內(nèi)心,這是他一直在努力追尋,卻又偏偏得不到的。
他甚至有種希望,希望這條路永遠(yuǎn)不要走到盡頭。
可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路也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沒有一個永遠(yuǎn)不會醒來的夢,也沒有一條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路。
遠(yuǎn)處的迷霧中忽然響起幾聲呼喝。
“誰?”
“什么......”
“怎么......”
“啊......”
聲音短暫急促,轉(zhuǎn)瞬間就沒有了聲息。
聲音并不怎么響亮,但卻清楚地傳進(jìn)了燕南飛的耳中。
就在這轉(zhuǎn)瞬即逝的呼喝聲中,他已辨明了聲音的來源。
出事地點(diǎn)就在距離他們前面不遠(yuǎn)的地方,四棵樹下分別倒著一個人。
每個人都大睜著眼睛,張著嘴,嘴角流出一絲黑色的血跡,臉上充滿了驚訝與不可思議,似乎還帶著一絲不甘。
他們似乎在驚嘆對方的出手之快,但在驚嘆中帶著不甘死去。
他們都被人以獨(dú)門手法封住了穴位,但在穴道被封的那一刻,卻服毒自盡。
對方的武功高出他們太多,所以才會在頃刻之間將他們一一制服。
但這種毒藥實在劇毒無比,即使在已被人制服的情況下,卻仍能服毒自盡。
“看來封住他們穴道的人武功之高,恐怕已罕有敵手?!?p> 顧雪在一旁好奇道:“你說會不會就是鶴道長?!?p> 燕南飛點(diǎn)點(diǎn)頭道:“想必就是他了?!?p> 早上他們起床的時候,鶴道長早已離開了觀中。
既然他早一步離開,那就確有可能走在他們前面。
看這點(diǎn)穴手法,也是出自正道門派。
鶴道長修為高深,自不愿隨意出手傷人性命,所以才只封穴而不傷命。
但他卻也沒想到,這四個人竟寧死而不愿受縛。
燕南飛已起身繼續(xù)向前。
他并不認(rèn)識這幾個人,但卻認(rèn)識飛鷹。
他剛走出兩步,顧雪突然叫道:“你看這是什么?”
燕南飛轉(zhuǎn)頭,顧雪手里拿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字。
“九月十九獅子酒樓夜過初更司徒斷首”
燕南飛不由一驚。
“今天是十幾?”他不禁問道。
“今天就是十九?!?p> 燕南飛臉色一變。
“快走,我們必須在傍晚前趕到獅子樓。”
獅子樓是洛陽城中最大也最有名的一家酒樓,他們出名的不光是酒,還有他們對客人的招待,也是城中最上乘的。
所以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旦到了洛陽,必定會選擇住在獅子樓。
這不只是一種炫耀,更是一種地位的象征。
天已黑,夜幕已經(jīng)籠罩。
夜色下的洛陽更顯富庶繁盛。
街上的人流仍車水馬龍般涌動。
河畔的花燈,街邊的雜耍,樂坊的歌舞,酒肆的喧鬧,一派的歌舞升平。
獅子樓的食客依然絡(luò)繹不絕。
三樓的天字一號房中,只有一個人,一個正在喝酒的人。
一個白面微須的中年人,衣容修飾的很整潔,一件藍(lán)布長衫仿佛從未染過絲毫的煙塵,左側(cè)桌旁立著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
桌上擺著兩副碗筷,顯然還有一位客人未到。
他已等了很久,時間已快到子時。
他顯然是一個很有耐性得人,因為雖然他已等了很久,但臉上卻絲毫沒有一點(diǎn)不焦慮的意思。
他終于抬頭說了一句話,道:“你來了。”
門被推開,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
“徐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快請坐?!?p> 他在看到來人后,臉上露出了笑容。
兩匹駿馬正乘著夜色奔馳著。
燕南飛胯下的馬,嘴角已泛出了白沫,它已奔襲了將近一天,途中幾乎沒有休息過片刻。
燕南飛只希望自己趕到的并不晚。
兩人兩騎如飛般沖入了洛陽城門,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響驚醒了沉睡的古城。
駿馬忽然“倏”地停在了獅子樓的大門前。
馬還未站穩(wěn),一道人影已凌空沖進(jìn)了獅子樓。
門口的酒保還未看清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覺到自己忽然被人一把提了起來。
一道冰冷的聲音傳進(jìn)他的耳中。
“有一個叫司徒卓的客人在哪間客房?”
酒保在驚愕中不由的隨聲答道:“天字一號房。”
在他剛會回答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就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又重新站在了門口。
剛才的那個人影卻已不見了身影。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產(chǎn)生了幻覺,又或是做了一個夢。
可是門口的兩匹馬明白的告訴他,剛才這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的。
在他發(fā)蒙的時候,就看到又有一個人從大門中走了進(jìn)來,而且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
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剛想上前招呼一聲,那個女人就突然從他身邊掠了過去,仿佛一陣風(fēng)吹過一般,眨眼間就已消失在了樓梯口。
他怔怔的看了半天樓梯,忽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捂著火辣辣般發(fā)疼的臉頰,喃喃道:“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啊!”
顧雪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燕南飛已經(jīng)在房中了。
當(dāng)她看清房中的情景時,不由尖叫一聲,轉(zhuǎn)身奔出了門外,不由俯身干嘔了起來。
她的臉上已完全沒有了血色。
這個場景將會成為她永遠(yuǎn)難以忘記的一幕。
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死人。
死人并不可怕,她的劍下也死過人,但她這次看到的卻是一個沒有頭的人。
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沒有頭是什么樣子的。
過了很久之后,她才感覺自己的胃里平靜了下來。
當(dāng)她再次走進(jìn)去的時候,仍感覺到胃中一陣翻滾。
她走到燕南飛的身后,輕輕道:“他就是司徒卓?”
燕南飛點(diǎn)點(diǎn)頭,道:“想必就是他?!?p> 其實他也不是太確定。
但是看他的裝束的確是司徒卓。
當(dāng)然還有他身旁的這柄劍,峨嵋掌門的隨身佩劍。
這柄劍他當(dāng)然認(rèn)得,因為他們曾經(jīng)交過手,所以他可以確信這的確是司徒卓的劍。
對一個江湖人來說,劍就等于是他的生命,尤其像司徒卓這樣一派掌門。
丟掉劍,就等于丟掉了自己的聲名與性命。
所以,眼前的這個人恐怕就是司徒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