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恩仇
這時,一陣時斷時續(xù)的低吟打斷了她的思緒,那聲音似乎是吟唱,又似乎是無奈的發(fā)泄。
翻檢記憶,木安可知道了,這是田寡婦,她的丈夫是村長田喜來的本家侄子。
當年因為她的丈夫生病無錢醫(yī)治,外面借了高利貸,十五歲的長子田大壯就去給人打工償還,就是木峰失蹤的那次護鏢的主家,不巧他也在,就和木峰一樣失了蹤。
丈夫得知此事,一急病更重了,偏生小兒子在村頭玩耍時拔了劉地主家一把麥苗,被劉家管家一棍子打死,丈夫急怒攻心,伸腳去了。
村長田喜來一向與劉地主交好,以叔侄名義,大事化小,只賠了燒埋銀子匆匆了事。
丈夫去世,大兒子失蹤,小兒子被打死,連續(xù)的打擊讓田寡婦神經(jīng)失常,成了個半瘋。她除了每天半夜子時到村外“喊兒”外,剩下的時間里就變得神神叨叨,口中經(jīng)常發(fā)出些似吟似唱的音節(jié)。有人說她是在“喊兒”,有人說她是在詛咒劉地主。
她每天或去外村乞討,或撿些破爛,有一頓沒一頓的,村里人見她可憐也給些接濟。木守成在世時也讓木青給送過衣服米面。
可木安可卻懷疑,她的瘋是裝的。
因為有一次木金花把木二丫騙到了無人處,木金貴和他們舅家?guī)讉€表兄弟上前就把她按倒在地,捂嘴的捂嘴,扒衣服的扒衣服,木二丫拼命掙扎也無濟于事。
正當危急時刻,田寡婦出現(xiàn)了,那披散著的頭發(fā),直勾勾的眼神,口中忽急忽緩的吟唱將幾個做賊心虛的家伙嚇得一哄而散。
木金貴一邊跳腳一邊大喊:“她是個傻子,不要怕她”。但別人都早跑沒影了,就他一個人對上田寡婦的眼神也怵得慌,于是他把田寡婦猛的一推也拔腿跑了。
躺在草叢中的木二丫似乎嚇傻了,連動都動不了,還是田寡婦扶起了她,給她理好的衣服。當她恍恍惚惚回到家后面對方氏的詢問時,卻是一個字都沒敢說。從那以后,木二丫也變得更內(nèi)向了。
吟唱聲停了,一會兒,只聽“啪”的一聲,從墻外飛進來一個東西,緊接著,吟唱又起,漸漸遠去。
木安可近前看時,那是一小捆柴禾,上面綁著一個小布包。打開看,是五個黑面窩窩和兩個芥菜疙瘩腌的咸菜。
撕下一片咸菜,掰了半塊窩頭,嘗一口,竟有些小時候吃過的味道,這讓她生出了幾分感慨。
一個窩頭下肚,感覺又恢復了幾分活力。她將另外幾個窩頭并咸菜拿到灶房,放到梁上掛著的籃子里,就又在院子里開始活動身體。希望吧,能早日恢復到前世那樣,這具身體,太弱了。
太陽又往西沉了些,木青還沒回來,要不先去燒點水?正想呢,外面又有動靜了。
“哎呀,門關著呢?!?p> “用石頭砸?!?p> “這是四爺爺?shù)募遥愀以???p> “反正沒人看見,咱們死不承認不就行了?”
“給給給,給你石頭。”
“笨!這是土坷垃?!?p> “管他什么,砸唄?!?p> “咚”的一聲,外加“嘩啦”一響。
“好好好,再砸再砸!”
“撿石頭撿石頭?!?p> 大門便接連“咚咚咣咣”連響起來。木安可聽的清楚,木河的四個孩子:木金富木金貴木金花木金枝,一個不少都來了,正在想要不要出去教訓他們一頓呢,就聽外面誰驚叫一聲“誰放/屁了?好臭!”
“我了,我想拉/屎?!边@是木金貴的聲音。
“哎哎,我說,咱們把屎抹在這大門上好不好?”
“好哎好哎,你快拉,拉完就抹。”
“我拉我拉,哎,你們兩個,背過身別看。”
“我才不看,我就扒門縫那看看木二丫在不在?!边@是木金花在說話。
“我也看我也看。”這是木金枝的聲音。
“我先看,等會兒給你再看。”
特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叔忍了嬸也不能忍!既然你們送上門來,那咱就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木安可甩甩手、跺跺腳,“嘩啦”一聲拉開院門,正對上木金花一張大餅臉,便一拳打過去,只聽木金花“嗷”的一聲,鼻血也隨之流了下來。
木金花先是感到鼻子一陣劇痛,又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鼻子里流下來,她還以為是鼻涕呢,用衣袖一抹就要張嘴罵人,還是木金枝提醒了一句:“姐,你流鼻血了。”
木金花看看衣袖,再伸手一抹鼻子一看,立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奶奶,娘,木二丫把我鼻血都打出來了!”
平時在木二丫跟前耀武揚威的木金花就這樣邊哭著往回跑了。
木金富一見,心想吃了豹子膽了你敢打我妹妹!大叫一聲,揮舞著兩個拳頭撲了過來。
木安可先邁出門外,迎上沖過來的木金富,抓住他的胳膊,一個過肩摔,“撲通”一聲木金富摔倒在地,半晌都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摔倒時還撞倒了木金枝,木金枝今年七歲,最近上門牙有些松動,這一倒就把門牙磕掉了。
看看手里吐出的門牙,看看仰面倒地的大哥,再想想鼻血橫流的姐姐,木金枝也“哇”的一聲哭了:“奶奶,娘,木二丫打我,牙都打掉了。”
平時在木二丫跟前小霸王似的木金枝也哭著跑了。
木安可嗤笑一聲,先不管木金富,只向木金貴走去。
剛才木金花哭跑的時候木金貴就想站起來了,可他剛拉了一半還沒有擦呢,就在那猶豫著。
后來木金富倒了,木金枝也哭著跑了,見木安可向他走來就有些慌,但因是從小就欺負慣的人,也就不害怕。只是提著褲子在那大罵:“木二丫你個臭不要臉的,想男人想瘋了?”
慌慌張張中卻又摸不到褲腰帶,雙手提著褲腰不敢松,只在口里大罵著。
木安可上去抓住他肩膀朝他小腿上就是一腳,并順勢往下一按,木金貴便一下子趴在地上。
“好惡心!”
木安可朝他臉上狠踢了兩腳。
“呸呸呸!”木金貴一邊吐著一邊爬起來,剛爬起來褲子又掉了,他趕緊又提褲子,慌亂中沒顧上吐口水,反而咽了一口,一股惡臭加上惡心,于是他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提著褲子也哭著跑了。
這時木金富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木二丫給摔了!耳邊聽著弟弟妹妹們都哭著跑了,他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爬起來揮著雙拳又向木安可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