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昨夜江湖風(fēng)又起,今時少年名尚無。(四)
瞧著那人略有些奇異的相貌,胡途心念一動,登時是想起了黃三石曾經(jīng)說過的一個人物。當(dāng)下他便是朗聲道:“原來是三江幫幫主白面江鷹焦前輩,小子武當(dāng)門下三代弟子胡途。前輩突然駕臨,小子未及遠迎,還請恕罪?!?p> 那白印漢子自然便是三江幫幫主焦非龍,他雖說武功上不得什么臺面,但在手底下卻聚集了一幫亡命之徒,專在長江、漢水、湘江三江水域地頭上干著一些沒本錢的買賣,端的是逍遙自在。
焦非龍數(shù)月前于一處賭坊賭博之時與人發(fā)生沖突,當(dāng)時他見那男子不過軟綿綿的一個小白臉,還是孤身一人,而自己場中兄弟頗多,當(dāng)即便是決定述之武力。不曾想他卻是重重得踢到了一塊鐵板上,那男子竟是一個武林高手,他不過只出幾招就將他們?nèi)蚺肯铝恕?p> 也是他命不該絕,那男子在知道了他是三江幫的龍頭老大之后,就給他吃了一顆不知什么名堂的毒藥藥丸,說只要他到如今這幾日間率領(lǐng)幫眾在長江上伏擊那些乘船的天朝各派高手,就會賜給他毒藥的解藥,說完之后當(dāng)場就把他給放了。
他當(dāng)時一片心思就想著能夠活命脫身,當(dāng)時自是滿口答應(yīng),待得前腳剛跑回自己的老巢,后腳腦子就是一激靈,連聲暗道不好。
他吃了別人的毒藥,性命拿捏在別人的手里,對那男子的命令不敢有違,性命相脅之下自是有了底氣敢去伏擊那些各派高手??墒菃栴}來了,長江江面上每日的江船都是難以數(shù)清的,他又怎能知道到底哪些船只是天朝各派的座船?
想到這里,當(dāng)時他一發(fā)狠,便是開始使勁地掄自己耳光,同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流個不停。這般模樣,看得他兩個副手面上皮肉不停顫動,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
焦非龍就這般捶頭搗胸、提心吊膽得過活了數(shù)月,到了約定的日子,終于是來了一自稱那男子派來的人,后者讓他一切聽其吩咐。他當(dāng)時大喜,也不管那人有些喧賓奪主,便是停止了這幾日幫內(nèi)一切營生,只待各派船只到來。
今日便是第一日的伏擊,焦非龍率眾出船行到這里后,雖說心中早已有了準(zhǔn)備,但當(dāng)從那人口中得知了此次竟是要捋武當(dāng)派的虎須時,心下還是不免有些畏縮。
不過那人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計?!苯又阕尳狗驱埌残牡却灰人拿罹秃?。
再后來,深夜長江之上常見的煙霧開始彌散,朦朧了整個江面。接著過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霧氣成障幾乎阻隔了所有視線。這時只聽得陣陣尖銳的破風(fēng)聲起,三江幫自焦非龍以下,皆知此乃強弓硬弩機簧之聲,以為自己伏擊不成反遭伏,俱是驚慌之至。
待得后面發(fā)現(xiàn)并未有一支箭矢落到他們這里來,方才是吐出了胸中一口濁氣。再等了約莫一盞茶功夫,那人方才微微一笑,讓焦飛龍可以直入濃霧,滅盡武當(dāng)殘兵,下次各派到時他自會再次登門。接著他就命放下船上小舟,身形一動飄然落到了那葉扁舟之上。
瞧得這個原本不聲不響的人物突然露出這般輕身功夫,眾人俱是暗暗喝了一聲采。
驅(qū)船入得霧中,駁近武當(dāng)座船之后,瞧著那如同刺猬一般,船身扎滿箭支的武當(dāng)座船,焦非龍心念一動,暗道:“如若這船上那些武當(dāng)?shù)茏邮砩喜赜形鋵W(xué)典籍,就這般沉入江水之中豈不可惜?”當(dāng)下便命眾人暫時待命,不可輕舉妄動,接著就帶著兩個副手登上了這船只。
三人輕身功夫都是不行,自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是登上船來,故而在胡途聽來,他們的氣息均是有些不穩(wěn)。
原先瞧見這船扎滿箭支,他們心下便已覺此處該是已無活人,低頭卻見胡途躲于舷下,渾身上下竟是一點半點傷勢也無。當(dāng)下他們只道后者乃是武當(dāng)有數(shù)高手,連忙也不多話,就是一刀砍將下去。待得隱隱瞧見胡途面白無須,年紀(jì)不大,想來不是什么高手之后,他們便開始放肆言語羞辱起后者來。
那焦非龍聽得胡途自稱不過武當(dāng)三代弟子,竟是一口叫破了自己的名號,不由得暗自心驚。但他心念一動,暗道:“不過就是一個三代弟子罷了,你慌亂個甚么?”
當(dāng)下他冷笑一聲道:“道玄老兒倒是會調(diào)教門人弟子,連你這么一個三代弟子都能知曉老子的名號。不錯,老子就是三江幫幫主焦非龍!”
聽得這白印漢子自承便是三江幫幫主焦非龍,胡途也是暗自心驚,不由發(fā)苦。此時若是身處在平地之上,他自問以自己如今的武功,縱是三江幫一干幫眾合力圍攻,他亦是不懼。
但現(xiàn)下卻是身于長江千頃碧波之中,處在三江幫主場之下,他們個個都是就食于長江,自是水性極佳。而且江水漫漫,江面之上更無別船,若是三江幫鑿漏鑿沉武當(dāng)座船,那船上這一干人等,都不過是他人刀俎上的魚肉。
這時船頭幾人只聽得幾聲冷哼,經(jīng)過了幾輪箭雨,尚自殘存的那些武當(dāng)人眾都是奔走出艙來到這里,簇擁到了胡途身旁。眾人皆是武當(dāng)門下精銳,內(nèi)功深厚,先前雖在艙中,但都是聽到了焦非龍對于道玄的“老兒”蔑稱。對于道玄,他們向來是奉若神明,當(dāng)下心中自是極怒。
道玄的第六弟子鄭三如向來脾氣暴躁、心直口快,當(dāng)即對著焦非龍罵道:“你這賊子,算個甚么東西,也敢辱我恩師?”
趙三心為人涵養(yǎng)極好,向來沉穩(wěn)守禮,如今雖說心中亦是惱怒,但瞧見鄭三如如同市井潑皮那般破口大罵,大失江湖成名俠士風(fēng)范。他不由得眉頭一皺,低喝道:“六弟,不得無禮!”
鄭三如對于這個大師兄素來畏服,他本來還想繼續(xù)污言穢語,聽了后者的話語之后,連忙是緘口靜立,只是繼續(xù)瞪視著焦非龍等人。
原本瞧得船上竟然還有如此之眾的武當(dāng)高手,焦非龍心中不禁一個咯噔,連忙是想腳底抹油轉(zhuǎn)身躍入江中。待得瞧清眾人雖說僥幸得存,卻都是身上掛彩,大部分人的身上還兀自扎著幾支箭矢,傷口汩汩地冒著鮮血,當(dāng)下他便是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這時又瞧得趙三心竟然在自己面前教訓(xùn)師弟,他不知這是其涵養(yǎng)極好,只道是對方受傷太重,此刻不過是色厲內(nèi)荏,怕多做口舌之爭引起沖突,到時動手起來被自己輕易打倒。
想通了其中關(guān)頭,他冷笑一聲道:“老子自然不算是甚么東西。嘿嘿,老子便辱了道玄老兒,你們又待如何?莫說是你們這些人物,就算是道玄老兒親至,到了這長江江面上,也得讓老子拿捏得死死的,敢惹得老子不痛快,老子就把他那老不休沉入江中,當(dāng)一只水底的大王八?!?p> “什么?”聽得焦非龍這般言語,此刻莫說是鄭三如,武當(dāng)一干人眾俱是心中無名火起,眼中兇光如炬,倘若不是趙三心還攔在前面,早就抑制不住一擁而上。
趙三心也是聽聞過焦非龍的名頭,知曉三江幫雖眾,但絕無勢力能聚集這般大隊弓弩精銳。他原本制住了鄭三如之后,便是想向焦非龍抱拳見禮,問清事情始末。而且后者雖說不過是一個江湖草莽,但還算是有些名氣,在這種禮數(shù)之上,他向來是不會怠慢。
如今卻是聽得焦非龍如此辱師之言,他不由得一怔,自是不會再行見禮,當(dāng)下拂袖冷聲道:“你們?nèi)瓗拖騺砼c我武當(dāng)門下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緣何敢犯到了我武當(dāng)頭上?又何以大放厥詞,辱及趙某恩師?”
在趙三心后面的眾人聽了他這般說話語氣,自是知其怒氣已然壓抑到了極點。
而很明顯焦非龍并不知曉這一點,不過他就是知道了,如今也是全然不懼。他冷笑一聲道:“死到臨頭還和老子裝什么大爺?你們這一些人,片刻之后就是死人了,還管老子怎么說道玄老兒?”
焦非龍話音剛落,他就只見得趙三心雙足一動,身形便是鬼魅而出,如今就算是以他不太靈光的腦子,也是知道了后者武功實屬莫測。當(dāng)下他連忙手腕一翻,便想立刀而起封擋趙三心來路。
但很明顯,焦非龍這時想要格擋的念頭勢必難以如愿。啪啪啪,接連幾聲脆響,他的面頰便已是高高腫起。接著又是嘭的一聲,他胸口已重重地受了一掌,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鮮血之中滿是碎裂的牙齒。
焦非龍的兩名副手瞧著趙三心暴起出手,片刻后前者便是死狗般倒在了甲板上,兩人均是嚇得呆愣住了。
待得他們終于是反應(yīng)了過來,想要跳江逃生的時候,耳邊卻只聽得趙三心冷冷道:“過去罷?!苯又麄冎粊淼眉鞍〉囊宦暣蠼?,身體便是不受控制地朝甲板處重重摔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