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際短途交通中，乘搭騾馬拉的車輛仍是普通民眾主流選擇。畢竟超凡牲畜飼養(yǎng)成本高，再如何常見也遠未到泛濫輕賤的地步。
倒過幾趟車，與人拼鋪胡亂睡了夜。
次日下午，父女倆脫離車隊，在某處疑是路邊驛站的地方租借到一匹，嗯，一匹馬？
顧倩倩也不清楚該管這貨叫啥：
通體漆黑、四肢修長的結實大牲口，長著張窄馬臉，頸背部該生鬃毛的位置卻密布結塊狀骨甲。即便杜旭這樣健壯的塊頭騎上去亦不必擔心壓垮。若非完全不瘦又沒翅膀，跟《哈利波特》里夜驥倒有幾分近似。
“這啥？”顧倩倩甚好奇。
“馬?！倍判衩χ_認方向找路，答得敷衍。
黑馬口鼻噴熱氣，偶爾打個響鼻。
“為啥他背上骨頭生外面？”顧倩倩伸手戳了戳骨甲，怪硬。
杜旭抱牢女兒，催促坐騎：
“因為人為進行雜交變異，混進了云駒的稀薄血統(tǒng)。”云駒屬于異獸。
顧倩倩瞪眼：
“它也是異獸？”那應該蠻值錢，為啥老爹幾兩銀子押金便輕易租了出來？
“不是。只沾了丁點異獸血統(tǒng)，跟騾子似的沒有繁殖能力?！倍判瘛?p> 黑馬乖順，任勞任怨埋頭前行。
鞍韉兩側各掛六、七條用稻草扎成串的雞蛋，每串十來枚。
沒錯，雞蛋。都是杜旭最后一趟換乘時跟路邊農婦買的，據說可以孵出小雞那種。
為啥尋寶帶如此多生雞蛋？顧倩倩納悶，老爹卻偏不開蠱，逗得她氣哼哼。
越走越荒，天高云闊，視線所及范圍很快基本已見不到人類活動痕跡。入目皆是些矮小灌木，這里一蓬那里一叢，墨綠近黑的顏色，枝條帶刺。
石板鋪就的道路被野草侵占，需仔細分辨方能確認。
“都沒人去六道橋的嗎？還是不走這？”顧倩倩猜測，邊聞手指頭。壞了，剛才摸的馬身上牲口味重，臭乎乎。
光聽名字，有整整六道橋梁并以此為號的地方估計不缺水，想來會熱鬧有很多人家？
“六道橋鎮(zhèn)是舊稱，老早就荒廢了，平日沒人去的?！倍判駱O目遠眺，懷中女兒正拿他衣服偷偷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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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倩倩醒來時覺著額頭有點冷。
四下里陰暗，靜得很，唯余老爹靴子踩在地面發(fā)出的咯吱聲。
自己睡了多久？這是剛入夜或者黎明？她無頭緒，終歸沒太陽、昏天暗地，卻又未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父女倆已棄馬改步行。杜旭未掌燈，直接扎緊腰帶把女兒揣懷里兜著。
翠花小山似的身影走在側前方不遠處。
顧倩倩從父親衣襟開口露出臉，打著哈欠瞇眼，含糊問：
“到六道橋了？”
“沒，差不多?！倍判裾f話冒白煙。
顧倩倩稍微適應了環(huán)境，開始轉著脖子好奇。
依舊是荒郊野外，近處影影綽綽黑影應是樹木、怪石，遠處高起的嶙峋起伏估計是山，全然沒有城市、人煙的跡象。
鼻尖、腦門頂凍得生痛，她往回縮了縮。突然發(fā)現眼前有小白點晃晃悠悠飄過，伸手撈住，涼，很快化成水。
雪？
顧倩倩昂頭，胡亂扎成倆沖天炮的發(fā)頂掃著父親下巴胡茬：
“下雪了？”
“嗯，坐好莫亂動?！倍判褛s路。
“現在幾點？”顧倩倩又問。
杜旭卻會錯意：
“餓了？我腰上有餅，貼身裝暖著不涼，要不要……”
顧倩倩果斷搖頭拒絕。
途經片樹林時，聽得清晰拍翅羽毛響卻未見意料中的夜鳥驚飛而起，反而是一陣騷動后接連“噼里啪啦”折斷樹枝墜地的聲音。
鳥掉地了，不止一只？哪來那么笨的扁毛畜生？顧倩倩愕然。然而枝椏茂密的林子自成陰影，即便距離很近也模糊難測，看不透內里動靜。
“是些死鳥。普通生靈固執(zhí)得很，循本能行事忘記自己已死，羽毛爛了自然飛不起?！倍判窠忉?。
對哦！顧倩倩立馬想起，白壽說六道橋外多少里來著有尸體行走逛蕩。
已經進到那個范圍了嗎？她警惕地搜索周圍，雖無任何發(fā)現，卻不妨礙瞬間腦補出詭異景象：
成群僵尸般的禿鷲，羽毛、皮肉呈乞丐裝狀態(tài)，穿腸掛肚、白骨支楞，立枝椏上，受驚擾便撲騰、下餃子似的都栽進樹叢。
隨即發(fā)現，看背影翠花體型好像又變巨大了？氣勢駭人，一如那晚蹲騎在屋檐上。顧倩倩于是起疑：
“爸，我們在哪？又進表層了嗎？”
杜旭嗯了聲，下巴擦著女兒頭發(fā)。
“這里附近有陣盤，誰控制的？”顧倩倩困意徹底消散。
“沒有，非人為操控。六道橋鎮(zhèn)當年遭了大災，表中兩層分界紊亂，地理位置本身又毗鄰古戰(zhàn)場。周圍走著走著便是表世界并不奇怪，老家墳山這類區(qū)域很常見?！倍判窠忉尅?p> 他腳步略停頓，辨明方向后繼續(xù)：
“傳聞此處出現天然行尸。普通野獸死而自走說明附近死氣濃郁，環(huán)境對于我們修行趕尸法門的人天然有加成作用，若非如此，我也不敢這個時段貿然過來冒險碰運氣?！?p> 顧倩倩點頭，畢竟老爹身傷勢遠未痊愈：
“我們到底來找啥？還有，你買那么多雞蛋做什么用？肯定不是吃?！币话俣嘀唬虝r間哪里吃得完。
杜旭終于不再賣關子：
“鴻蒙死氣。雞蛋是拿來釣它。天然溢出的死氣范圍核心必有個生養(yǎng)這東西的地穴陰眼?！?p> 鴻蒙死氣！但那又不是魚，怎么釣？
顧倩倩突然省悟，瞪圓雙眼：
“是釣來給我的嗎？”老爹顯然已契約有，老媽用不上。
杜旭逗女兒：
“你說呢？”
“那就是！”顧倩倩咧開嘴樂。哈！要有自己的鴻蒙死氣了！那東西霸道又好使，她早就眼饞。
杜旭翹著嘴角潑冷水：
“現在還契約不上，給你留著，等大點有靈氣了再說?！?p> 果然又是這句話，等、等、等。顧倩倩瞬間泄氣，轉念想到：
咦，不對！鴻蒙死氣不是在老家墳山花點小錢便可直接契約擁有的嗎？為啥還冒這個險？難道老爹準備近十年都不打算回杜家莊了嗎？
腦子連轉幾個彎，她問出口。
杜旭極目遠眺：
“回是肯定要回的。但死氣這東西也分等級，我這些年光在外頭瞎逛悠功勛不顯，你媽就更別提了，去祠堂估計給你求不來什么極品死氣。若放你自己進墳山碰運氣又太兇險。”
“此地我若沒猜錯的話，應是古戰(zhàn)場陰氣重日久偷偷生成了個陰眼。這等初生的天然死氣最是可塑性強，擱墳山估計要被打破頭搶。”
顧倩倩明白了，難怪老爹執(zhí)意要來：
“沒想到白壽給的信息還挺金貴。”
杜旭冷哼一聲：
“借花獻佛罷了。他自己修習的生門，又孤家寡人無論如何也用不上。等消息擴散，再過些時日如果被誰捷足先登取走，那幾句話便分文不值?！?p> “鴻蒙死氣只對于死門修士是個好寶貝，旁人無論取出或者保存都千難萬難，更別說契約、應用了?！?p> 他略擔憂：
“若非身上傷耽誤事，我們早該提前出門的。不過目前看來陰眼應該還在。”畢竟隔著老遠都能遇到行尸證明陰氣尚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