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解氣了!顧倩倩幾乎想大笑出聲,看臉色慘白、動作宛如發(fā)條木偶的行尸追著戴孝胖婦人一巴掌、一巴掌劈頭蓋臉地呼,打得她披頭散發(fā)、孝帶麻披落滿地。
圍觀者多是街面上的閑人、附近居民,修為沒多高但眼界還是有點的。
“驅(qū)尸的術(shù)法……”
“……死門的,趕尸!”
悉悉嗦嗦議論聲四起。很快,作為柳葉笛聲源頭的杜旭父女倆便被察覺,身邊立馬齊齊空出個圈。
有指責聲:
“光天化日當街戲弄亡者,欺人太甚!那家已經(jīng)夠慘……真當我們夜明埠沒王法嗎?”
糟糕,顧倩倩心頭稍緊。這正是先前擔心的,甭管吃瓜群眾是真被蒙蔽還是尋開心故意湊熱鬧嫌事兒小,老爹強勢硬懟都很可能犯眾怒。
杜氏不懼,“呸”吐掉口中綠葉,面帶幾分猙笑,歪頭隔人墻盯著那發(fā)問者:
“真當我是面捏的?神仙跳訛到家門口,欺負爺?shù)呐诉€想太太平平能好了?”
他放輕嗓音:
“做夢吧。”
顧倩倩下意識翹起嘴角,哈!甭管爹的辦法好不好使,瞧著至少夠霸氣!暗暗比大拇指。
隨即她又想到,對哦,修仙世界拳頭大的有道理,雖然也講公義、王法、名聲……但約束力顯然與文明法治社會無法同日而語。
杜旭沒打算蠻干到底,抱娃站到場中央,揚聲:
“按理來說,做傷天害理事情的時候千萬該精心,尤其準備工作萬萬馬虎不得。你們倒好,仙人跳上門連具像樣尸首都舍不得花力氣尋摸,忒不敬業(yè)了!”
先前樹葉吹得蹩腳,單論音色真跟放屁不相上下。但由其詐起的新鮮尸體卻并未隨演奏停歇而失去活力,依舊茫然戳在原地。
杜旭指它命令:
“給我把衣服扒了?!?p> 行尸應聲狠扯自己衣襟,“呲啦——”內(nèi)外兩層薄衣盡破、擲于地上,接著便是長褲。
原本趴伏在地上哭嚎的老太像挨了一鞭子猛地蹦起,速度比詐尸都不慢,沖上去要阻止:
“使不得!使不得!”
先前出言相幫的“好心人”中一位也急忙大喊:
“等等!”
然而,他們都不及杜旭快。那行尸幾下已將自己渾身扒得光溜溜,僅剩條三角內(nèi)褲。
有同伙眼見于事無補,忙開始帶節(jié)奏混淆視聽:
“罪大惡極,死的都不放過!”
杜旭冷笑著俾倪環(huán)顧: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好好瞅清楚,這人背上有傷、腿骨折斷。我也不懂醫(yī),就想問問,好好的得重病躺在家里咽氣,要怎么才能死成如此模樣?”
果然,除外行尸白里泛青皮膚上的大片暗紫瘢痕吸引眼球,最夸張?zhí)幵谟谄浔巢?、左小腿?p> 后背挨劈了條三、四寸長斜形刀傷,經(jīng)粗針大線胡亂縫合再以糊狀物封堵,褐紅發(fā)黑的半凝結(jié)血痂清晰可見。
腿更直接折了,先前平躺擺著不顯眼,直接站起走動斷骨處便呈詭異扭曲狀,一目了然。行尸可不似活人會怕痛、回避傷處。
顧倩倩秒懂,是了,趕尸人、黑白鯉魚這類特殊職業(yè)都對血腥氣異常敏感,找具死于外傷的尸體來冒充病斃,呵呵,簡直開玩笑,關(guān)公門前舞大刀。
“吭哧!”立在門口全程冷眼旁觀的顧寶珊憋不住,笑噴出聲。
杜旭趁機腆著臉上前:
“老婆,你看我說的對不對,嫌命長的做局坑到咱們頭上來,卻沒半點本事,切?!焙敛谎陲椀乇梢?。
被當場拆穿倆戴孝婦人知道這回踢中鐵板,胖大那個干脆捂著腫起的臉躺地上耍賴:
“哎呦,哎呦,沒活路了,不能活了啊——”
裝死者母親的老婦眼珠滴溜溜轉(zhuǎn),啞著嗓子依舊不放棄:
“你們是高門修士,我們窮苦小戶。黑白曲直還不是任憑你們編,可憐我家牛二死了還遭折騰,不得安生……”
顧倩倩氣到笑。不愧是老臉老皮依舊出來作惡的資深壞蛋,顛倒黑白有一套。瞧瞧,你跟她講名聲,她便講事實,等你跟她認真計較事實了,嘿,她又扯階層對立貧富懸殊。
扮作好心人的托兒也有一個沉不住氣,嚷嚷:
“甭管你說出朵花來今天這事不能善了!”擺明石頭里也要榨出油來。
面對劇情大反,轉(zhuǎn)圍觀眾人嘲笑、指責、質(zhì)疑……說啥的都有,偏偏幫忙的卻一個都無。
世道啊。顧倩倩環(huán)顧,莫名有些悲涼。瞬間憶起當初沙蛹車地下城,綠光籠罩中那些熙熙攘攘的不良人面孔。指望社會公義顯然過于幼稚、太不現(xiàn)實,即便最終等得到,也等不起。
杜旭露出個極似翠花的咧牙笑:
“不舍得走是吧,要不,留下請你吃飯?”
他頭頂上方稍靠后,應聲憑空現(xiàn)出團黑霧,迅速翻滾擴大,內(nèi)里古銅色獸頭銜環(huán)的陰沉木門若隱若現(xiàn)。
嘴巴講不清楚的道理,拳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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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二樓主臥。
終于好好洗了個澡,全身爽利的父女倆一橫、一豎歪在床上挺尸。
老媽已將那枚裝死氣種子的蛋殼二次封印進藥物中,裝入藥王箱處理妥當。
窗外巷子早已靜下來,沒安好心的、湊熱鬧的都盡散了。那幫仙人跳最終還是沒敢死磕,灰溜溜扛上尸首撤走。
經(jīng)過被人訛上門這么一攪和,連好不容易冒險獲得寶貝的喜悅都沖淡不少。
顧倩倩腦海中胖大婦人、瘦老太婆、裝好心人的托、戴孝小孩……一張張臉輪番過。這些人分明昧著良心做戲,卻演得跟真的似的。設(shè)身處地換位思考,自己若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單從表情真不好判斷誰有道理。
越想越覺憋屈,她郁悶:
“太便宜他們了!沒人管嗎,我們看著就那么像軟柿子、好欺負?”
白鯉魚不殺生,但全城那么多醫(yī)生,為啥偏選中自己家,就因為是外地新來的嗎?
杜旭沒正面回答,昂頭望妻子:
“你怎么看?”
顧寶珊坐在床邊拾捯東西:
“還能是啥,樹大招風,估計那晚護著沈沖礙了誰的眼了唄?!?p> 杜旭冷笑:
“來找后帳呢?他們真當沈孝秀是死人?”
顧寶珊搖頭:
“早料到會有事,就是未曾想到這局居然做得如此蹩腳、錯漏百出,跟來的打手也稀松平常?!?p> 她略停頓:
“與其說正式報復,反而更像是個下馬威、警告?!卑岵粍幽?,惡心你。
杜旭也品出點味道:“想趕我們走?”
顧寶珊眼波流轉(zhuǎn):
“估計對方尚不愿把梁子結(jié)死?!彼幫蹰T譚龍王、墳山杜家莊還是有些份量的。
夫妻倆對視一眼。
顧寶珊:
“走?”
杜旭:
“走唄。”
他鄉(xiāng)非故鄉(xiāng),本來也沒打算住一輩子。
“哈?要搬家嗎?”顧倩倩瞬間八字眉,甚不舍漂亮小院、沈沖、圣女、繁華街市……
杜旭伸手揉女兒頭:
“怎么,不想搬?”
顧倩倩支吾:
“……才住熟,挺熱鬧的呢?!?p> 杜旭安慰道:
“那我們就去更熱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