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同極相斥
皓月皎皎,星河燦爛,如鑲在夜幕上的明珠與碎鉆,光潔奪目,澄凈明艷。
擁有這樣幽美的夜空,明日一定也是個大晴天吧!悲時不覺朗月明,喜時無感寒夜涼。
心花怒放,眼中所觀所見亦是在在繁茂,處處錦繡。
直到出了酒店,葉隨風(fēng)混沌成一團漿糊的腦袋才稍微恢復(fù)了一點正常機能。
“什么?我家起火了?我外婆怎么樣?她那么大年紀(jì)有沒有受到驚嚇?”
才喜忽驚,葉隨風(fēng)一連串話好似連珠炮,借由此來宣泄心中的不安。
尤亦寒盯著她突然蒙了水汽的雙眼,從口袋里掏出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輕輕擲在她的臉上,“擦擦吧!”
“什么?”
“擦擦你的手,都是豬油?!?p> 尤亦寒一臉嫌棄地偏轉(zhuǎn)了頭,“你家沒事,我隨口胡說的?!?p> “胡說?這種事怎么能拿來開玩笑?”
“我……我口不擇言。”
對上葉隨風(fēng)璨如星光的眸子,尤亦寒竟有一刻晃神,匆忙用咳嗽來掩飾,卻管不住游移的眼神。
“你都不會拒絕嗎?還是你也很享受?我該不會是破壞了你的美好姻緣吧?”
他控制不了他的眼神,控制不了他出口的話,也控制不了他說話的語氣,他徹底的失控了。
葉隨風(fēng)的雙眼又蒙上氤氳水汽,遮蔽了光彩,尤亦寒看著這樣的她,心里扎扎的,可他只能借由口出惡言的方式來壓抑自己,否則不該存在的情感將會沖破禁錮迸發(fā)而出。
葉隨風(fēng)在他三步開外,紅著眼,撕咬著蹂躪著已經(jīng)紅腫流血的雙唇,卻還是不能憋住如雨而下的淚水。
執(zhí)念是他腳下生長的根,牢牢纏住他,一步也無法前行,那件事讓他們兩人突然變成了相斥的同極,擁有著相同的顏色卻再也無法靠近。
葉隨風(fēng)面前有道坎邁不過去,尤亦寒身前也同樣有一道溝壑無法逾越。
“為什么要來京大?如果你不來……”
如果你不來,我們就可以像相交后各奔前途的兩條直線,漸行漸遠(yuǎn),永不相見。
“我們已無任何可能,你何必白費心機?”
他的話說的斬釘截鐵,可葉隨風(fēng)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掙扎與煎熬。
是絕望,也是希望。
你不給我希望,我都撞南墻撞到頭破血流,你給了我些許希望,我只怕會直接破墻而入。
再狠絕的話他也說不出口了,“擦擦吧。”
說著又像變魔術(shù)一樣掏出一條嶄新的手帕,“用這條。擦完我送你回家?!?p> 葉隨風(fēng)哭笑不得的拿著兩條相同的手帕,不禁看向尤亦寒微鼓的口袋,猜測著里面是不是還有十條?
往家走的路上還是冷冷清清,葉隨風(fēng)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與上次相比有不同之處。
她向他靠近了一步,他微微發(fā)顫,卻沒有出聲拒絕也沒有躲開。
這個進轉(zhuǎn)讓她欣喜,然而慫包一個的她卻膽怯的不敢再妄動。
她不動,他自然也不會動,兩人就如此一路無言的保持著微妙的距離,直至來到外婆家樓底下。
葉隨風(fēng)依依不舍的上樓,回顧時見尤亦寒并沒有立刻轉(zhuǎn)身就走,而是倚靠著電線桿,目送著她的背影。
昏黃的光暈中,他的模樣模模糊糊,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煢煢孑立,影子很短,孤寂卻很長。
她就呆呆地站在樓梯上,她沒有回去,他也沒有走,可誰也沒有朝誰走一步。
路燈忽明忽暗,閃閃爍爍,終于也看不過他們的僵持,刺啦一下徹底滅了。
一片漆黑黑暗籠罩了尤亦寒,一陣秋風(fēng)蕭蕭而過,刮亮了樓道的燈,也驅(qū)走了路燈下的黑暗,不知什么時候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不管什么時候先離開的人總是你,若說我怯弱,你更勝一籌。
回到房里,只見床頭空懸一物,清冷月光下顯出森森陰影,葉隨風(fēng)心里“突突”一跳,腦中浮現(xiàn)出尸體的畫面。
捂著嘴抑制住大叫的沖動,顫巍巍的按亮了大燈,月白大氅浩然懸垂。
葉隨風(fēng)拍拍胸膛,“是你小子,嚇我一跳?!?p> 全然忘記把“這小子”掛在床頭的正是她自個兒。
穿越千年而來的大氅,擱在如今看來仍舊是讓人賞心悅目、愛不釋手,可見美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傳之不朽、歷久彌堅。
秋風(fēng)送寒,蕭蕭瑟瑟,一夜吹散枝上葉。
窗戶被風(fēng)搖得開開關(guān)關(guān),葉隨風(fēng)卻覺身暖夢恬,一夜安眠。
醒來才發(fā)覺自己披蓋著大氅睡了一宿,貂毛又暖又柔,可是睡得舒暢。
葉隨風(fēng)懷抱著大氅,失笑道:“一霸就霸了這么久,宇文述學(xué)若是料想到,會不會后悔借我?”
霸占了人家過冬的衣服,也不知道這個冬天他是怎么過的。
葉隨風(fēng)滿心歉意,她并不是借來不還的人,只是兩個世界的時差差的實在有點大。
左右今天無事,正好去還給他,遲到也好過不到,別讓人家以為自己拐了這么名貴的大衣就消失了,這樣太給我們現(xiàn)代人丟臉了。
葉隨風(fēng)仔細(xì)疊好了大氅,找了個樣式古樸的床單打了包,把大氅包在其中。
“省的弄臟了,還不好洗,我可沒有錢給你送干洗。”
萬事俱備,只差……葉隨風(fēng)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睡衣,她沒合適的衣服回去,上次的戲服都洗干凈還回去了……
上次的戲服……葉隨風(fēng)突然瞥見自己椅子上整整齊齊疊著一件旗袍,大概是上次匆匆忙忙少收了一件,被外婆疊好放這兒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嗯……雖然時代背景好像不太相符,不過總好過睡衣,不要在意細(xì)節(jié)了,說不定還能引領(lǐng)時代潮流。
至于鞋……葉隨風(fēng)悄摸索地潛進外婆的房間撈出一雙黑布鞋,往腳上一套,略小,不過也只好擠一擠了。
這下是真的萬事俱備了,葉隨風(fēng)抱著包袱,吞下兩片鈣片。
眼前沒有出現(xiàn)想象中的閃閃金光,她也依舊在原處紋絲不動。
失效了?
葉隨風(fēng)記起有一次也是如此,她望向窗外大天白日,心里萌生出個猜測——莫非只有晚上才能穿過去?幾次成功穿越也都是晚上,這個可能性很大。
葉隨風(fēng)耐著性子等到華燈初上,怕外婆閑來無事再來找她說話,特意等到她睡熟了,好在老人家睡得早,不過九點多一點就安然入睡。
期盼了一整天的金光終于映亮了葉隨風(fēng)的雙眸,居然有點小小的激動。
大銘時的幽谷,每一次來都有著不同的風(fēng)情。
此時的幽谷已然脫去了銀裝素裹,換上了嬌俏春裝,東風(fēng)暖青嶂,和光映花紅,春深似海,紅情綠意。
春氣撩人,如纖手弄琴,撩撥的是游人心弦,目入韶暉,鼻嗅芬芳,自得怡然之情,神怡心醉。
可惜沉穩(wěn)如山,嫻靜若溪,只聞鳥語聲,未聆人語響,稍嫌寂寞。
葉隨風(fēng)吸了滿肺清新空氣,等了許久也不見宇文述學(xué),遍尋豐茂百草而不得,呆坐無聊,卻不如去城里轉(zhuǎn)轉(zhuǎn),說不定能尋著他呢?
說走就走,葉隨風(fēng)抱著包袱,一路上自說自話,念念咕咕。
“大騙子宇文述學(xué),還說日日去練功,今天曠課讓我逮著了吧?扣分!重修!說帶我喝茶吃點心,連個茶末子點心渣也沒見著,要不留下銀子我自個兒去也成??!要是給我一兩二兩的,嘿嘿,我就也不吃不喝了,帶回去就發(fā)財了,這可是古代文物?。∫膊恍?,大銘這鬼時代,史書都沒記載,我要真帶回去,說我制假造假就罷了,說我沒文化寫錯別字那不就糗了?不對不對,還是別說我制假造假了,偽造古董罪可不小啊!”
葉隨風(fēng)碎碎念著,方向卻沒走錯,這得益于她曾經(jīng)“飛躍”過城市的上空,對地形有了更直觀的認(rèn)識。
茶香四溢,撲鼻而來,勾得葉隨風(fēng)的口涎越過了把門的唇舌,飛流噴薄。
葉隨風(fēng)用手背揩拭口水,忿忿說道:“小樣,別讓我逮著你在這兒吃茶,否則,哼哼,吃窮你?!?p> 葉隨風(fēng)進了風(fēng)香居,茶樓小二迎了上來,先是打量了一眼葉隨風(fēng),緊接著鼻子哼了一聲,冷冷道:“客官,你可是要用點什么?咱家最次的花茶也要五兩銀子一壺。”
葉隨風(fēng)一時氣結(jié),卻也做不出一擲千金掙回臉面,囊中羞澀底氣便不足,硬是矮了半截,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找人?!?p> 葉隨風(fēng)環(huán)行一周,未見宇文述學(xué)身影。
小二亦步亦趨緊隨其后,如同某些商店里陰魂不散的店員,防人如防賊。
葉隨風(fēng)抬腿欲上二樓,卻被小二一下攔住,“二樓賓客非富即貴,姑娘孟浪直闖怕是會沖撞了貴人。”
葉隨風(fēng)長吸一口氣,又硬生生縮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心里暗道:呸呸,狗眼看人低。好吧,雖然自己是真的很低。
葉隨風(fēng)尋人不得只好離去,甫一踏出茶樓,便被一疾沖而來的女子撞翻在地。葉隨風(fēng)呲牙咧嘴地站起來,卻見女子伏地不起。
“我去,公然碰瓷?”話一出口,葉隨風(fēng)感覺手上滑膩,伸手一看,血糊淋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