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淑郡主與南齊國主的舊情
“你什么意思!”穆逸文一拍席子大吼道。
“況且幽淑郡主和南齊國主關(guān)系親近,”奚青顥不受其影響繼續(xù)說道,“若是和南齊借兵,非得幽淑郡主出言才穩(wěn)妥?!鞭汕囝椇孟肴嗳嘧约旱亩洌瑒偛拍乱菸哪且宦曊媸且尪鋰姵鲅獊?。
奚青顥看了看拓跋云璟仍是淡淡的表情,心里有些打鼓,這拓跋云璟到底是擔(dān)心自己的妹妹在路上遇到不測,還是擔(dān)心那蕭銘念圖謀不軌?于是試探道:“不過殿下說的也有理,如今外面畢竟是兵荒馬亂的。青顥斗膽替郡主一求,若是殿下能將親衛(wèi)給了郡主,有殿下的親衛(wèi)保護(hù)定然不會出什么岔子?!?p> 拓跋云璟盯著奚青顥,眼睛微瞇,想從他這笑臉的掩飾下看出他的心思。雖然,奚青顥在別人那里顯得有些莫測,但是憑著拓跋云璟對他多年的了解,他還是自信多少知道他的心思。轉(zhuǎn)頭又看了看面色不好的穆逸文,淡淡道:“逸文,你先起來,容我想想?!?p> 穆逸文狠狠瞪了奚青顥一眼,站起身,又坐回了墊子上。虎目直直地盯著拓跋云璟,似乎要在拓跋云璟身上穿兩個洞一般。拓跋云璟在穆逸文炙熱的目光下,沉吟了半響,微笑著對奚青顥道:“為何要我的親衛(wèi)?逸文和郡主已經(jīng)定親,何不讓逸文派兵保護(hù)淑兒?!?p> “雖然,穆公子和郡主已經(jīng)定親,但畢竟大典未成,理應(yīng)由王府保護(hù)。二來,郡主是為幽州走這一遭,殿下于情于理應(yīng)該給予尊敬,這不僅是郡主的臉面,等到了南齊,就是幽州的臉面了?!鞭汕囝椧贿呎f,一邊端詳著拓跋云璟的臉色,和拓跋莫淑相似的臉上,也帶著相似的淡淡的笑意。奚青顥實(shí)在是拿不準(zhǔn)拓跋云璟的心意,這拓跋云璟和那個鬼丫頭待時間長了也這般難猜。
眼見揣測拓跋云璟陷入困境,奚青顥覺得需要來一個刺激給拓跋云璟,這樣才能讓他現(xiàn)原形。奚青顥冷冷一笑道:“不過,話說回來,穆公子對郡主出使為何這般阻撓?說來也有些奇怪??ぶ鬟@一趟走下來,是卸了穆公子身上的擔(dān)子,公子應(yīng)該高興才是。該不是逸文不喜歡郡主和南齊國主親近吧?”奚青顥的眼神在兩人的面上掃了一下,手臂攏起,放到膝蓋上,幽幽道,“想當(dāng)年若不是云瓔公子尚幼,身體又不好,需要人照顧,郡主怕是早嫁到南齊了吧?!?p> “奚青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穆逸文一瞬間漲紅了臉。
“青顥,你這可是在說本王的胞妹。”拓跋云璟沉了臉色,冷冷道,但是眼神卻看向穆逸文,眼中有些狐疑。
奚青顥站起身,甚是恭敬地撩起衣袍跪在拓跋云璟的面前,一拱手道:“殿下,就是借青顥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出言壞了郡主的名聲。”然后輕輕嘆了口氣,似有萬般委屈,接著說道,“但青顥說的是實(shí)情,當(dāng)初幽淑郡主和南齊國主交好,我們才有可能和南齊一起攻破燕國。而后陛下也有心將幽淑郡主嫁給南齊國主。幽淑郡主怕云瓔公子無人照料,這才沒有遠(yuǎn)嫁。南齊國主雖然上表尊重郡主,婚事作罷。但世人皆知,這正說明了南齊國主對幽淑郡主用情極深。青顥是擔(dān)心穆家大公子有這樣的顧慮,才重提舊事。殿下,如若如此,那這就不止一個借兵的事情了。帶著這樣的疑慮,青顥擔(dān)心郡主嫁到穆家怕是也會受委屈?。 鞭汕囝椪f的懇切,抬眼一看,拓跋云璟的面色卻仍是鐵青,于是稽首道:“殿下,在下當(dāng)真沒有半分對郡主不敬,請殿下明察?!?p> “殿下,逸文絕對沒有這樣對郡主的想法,請殿下明察!”逸文也跪在一旁道。
拓跋云璟垂眼看著奚青顥,這位昔日好友倒總是能和自己想到一起去,而且還總能幫自己把不敢說出口的話給說出來。雖然面上仍是繃著,但嘴角已經(jīng)有些不受控地要揚(yáng)起。當(dāng)年妹妹與那南齊國主的婚事,拓跋云璟很是看好,一切都那么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卻不知父親為何極力反對。最后拓跋莫淑萬般推脫,這蕭銘念竟然也不知爭取。拓跋莫淑這婚事沒成,如今倒便宜了穆逸文。想到這段往事,拓跋云璟也不用裝,冷哼一聲道:“行了,都別跪著了。奚青顥,不管你是為了什么都不該重提舊事,眼見著淑兒就要嫁于逸文,你又提這事,是讓逸文難堪還是讓我幽州王府難堪???”
奚青顥聽了也沒有站起,而是懇切道:“是在下失言,請殿下責(zé)罰?!?p> 拓跋云璟沒有出聲,只是看著穆逸文,擺明了罰不罰全看你的樣子。穆逸文知道拓跋云璟必然不會對奚青顥深究,但又不甘拓跋莫淑受了委屈,一時三人僵持不下。最后還是拓跋云璟說了句:“好在淑兒不在,否則她若是罰你我也沒有辦法?!彼闶蔷徍土藞雒?,心里又是把不會看眼色的穆逸文貶了幾句。
奚青顥恭敬一拜道:“謝殿下?!?p> “行了,坐吧?!蓖匕显骗Z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瞥了穆逸文一下,接著道:“南齊,還是讓淑兒走一遭,若是能和南齊聯(lián)手破了北燕,那就永除后患了?!蹦乱菸囊宦?,屁股都從墊子上懸起來了,但是拓跋云璟按了按手,穩(wěn)住穆逸文,接著道,“護(hù)衛(wèi)嘛,我知道逸文你和淑兒關(guān)系親密,不過家里玩鬧是一回事,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畢竟淑兒還是幽州王府的人,還是派我的親衛(wèi)吧?!蓖匕显骗Z說完又迅速地掃了奚青顥一眼。奚青顥仍是眉眼彎彎看不出什么變化,不過拓跋云璟知道奚青顥現(xiàn)在是高興的。只是為什么?
想平了北燕談何容易,更何況南燕蓄勢待發(fā),指日便會發(fā)兵。拓跋云璟想借此機(jī)會把拓跋莫淑困在南齊,只要她到了建康,南燕的戰(zhàn)火便不足為患。蕭銘念多年不見佳人,想必也不會那么老實(shí),若是穆逸文的人在,從中阻撓就多有不便了。雖然他還不知奚青顥到底想做什么,但不管奚青顥是什么個想法,他借坡下驢達(dá)成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奚青顥剛才的一番話倒是提醒了拓跋云璟,之前只想著穆逸文撿了個大便宜,卻沒想著穆逸文也可能對這婚事有所不滿,如若不然,自己那些蹩腳的延遲婚期的理由也沒見他說過什么,可見他也未必那么樂意。若是穆逸文抓著蕭銘念的事情不放,自己便可以順?biāo)浦?,也就不必做些擺不上臺面的事情。到時候穆逸文退了婚,蕭銘念求個婚,中間又有著戰(zhàn)火相隔。兩人自小的感情,拓跋莫淑也沒有了死擰著不從的理由,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思及此,拓跋拓跋云璟臉上笑意濃濃,顯得寬容又慈愛,問穆逸文道,“淑兒自小便和那南齊的國主熟識,二人確實(shí)感情很深,但到底是不是兒女之情,這個我雖是做長兄的卻也不甚了解。逸文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是不是有這樣的顧慮?如若有還是盡早說出來,不然到時候拓跋莫淑委屈,你也委屈。”
其實(shí),穆逸文也曾對拓跋莫淑和蕭銘念的感情有些顧慮,更是覺得像拓跋莫淑這般女中豪杰確實(shí)當(dāng)配一國國主。但拓跋莫淑也開誠布公地告訴他,當(dāng)年文幽王擔(dān)心她若是遠(yuǎn)嫁他國會對北魏不利,于是在彌留之際讓拓跋莫淑立下毒誓絕不嫁于他國,她也因此沒有嫁給蕭銘念。
穆逸文不知道拓跋莫淑對蕭銘念到底有沒有情,但拓跋莫淑這般光明磊落,能把當(dāng)年隱情這樣告訴他,卻仍被自己的親王兄揣測,再想到拓跋莫淑為了這幽州王府和北魏做的犧牲,甚至可能犧牲了自己的婚事,一口氣堵在心上,發(fā)不出來。穆逸文不禁雙拳緊握,沉聲道:“郡主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若說嫁于南齊國主,之前也不是沒有機(jī)會。當(dāng)初郡主不愿遠(yuǎn)嫁,未必現(xiàn)在就會愿意?!?p> 穆逸文看拓跋云璟臉上似是仍有狐疑之色,似是還有些擔(dān)心。穆逸文想著也許殿下只是怕我會多想,拓跋云璟到底是拓跋莫淑的親哥哥,擔(dān)心自己妹妹嫁過來受了委屈也是正常。穆逸文帶著這樣的想法回憶起拓跋云璟對自己的諸多不滿,又拖延婚期,覺得似乎說得通,又有些理解了。于是表明態(tài)度道:“逸文之所以不愿郡主遠(yuǎn)赴南齊并不是因?yàn)槟淆R國主,而是因?yàn)楫?dāng)初仰仗郡主親赴南齊,說服南齊和我們聯(lián)合攻打燕國,才換來了北境幾年的和平。如今戰(zhàn)事剛起,便又要郡主冒著槍林箭雨去南齊走一遭?!闭f到最后穆逸文卻又覺得自己沒用,越發(fā)憤憤難平,兩手一撞,沖著拓跋拓跋云璟抱拳道:“末將覺得,若是如此,這大將軍的位子還是給了郡主吧。末將實(shí)在沒有臉再忝居此位了?!?p> 拓跋云璟眉頭皺起似有些煩悶之意,本來是想讓你解除婚約,結(jié)果連人都不放了。拓跋云璟有些慶幸當(dāng)初自己沒有那么早就促成這段婚事,不然的話哪里還有現(xiàn)在轉(zhuǎn)圜的余地,擺了擺手道:“行了逸文,多大了還這般意氣用事。淑兒自有淑兒的本事,你也有你的長處,莫在這里說些賭氣的話?!比缓鬀_著穆逸文搖了搖頭,道,“都是個大將軍了,還像小孩子一般,在這上面你還真是不如淑兒?!?p> 說著腦子里又想起自己那妹妹來,拓跋云璟低下頭,看向手中還冒著熱氣的藥茶,淡黃色的茶湯,悠悠地散發(fā)著藥香,就像是自家妹妹雖然是有諸多益處,卻仍是味道苦澀,讓人難受。
拓跋云璟在心里盤算著,穆逸文的擔(dān)憂不過是怕拓跋莫淑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測,也是人之常情。倒是奚青顥這一次為何極力讓拓跋莫淑出使,到底是個什么緣由?他是和自己同心,還是另有打算?拓跋莫淑在幽州民望甚眾,若是這次再解了幽州之圍,破了北燕,平了南燕,這幽州王到底誰坐豈不是要她拓跋莫淑說了算。若是青顥也是希望拓跋莫淑陷在南齊,倒也罷了。若是他想得是讓拓跋莫淑再立一功,那云瓔可當(dāng)真是有了得力的左膀右臂。
拓跋云璟深吸了一口氣,藥草香氣沁入心魄。拓跋莫淑明知他不喜藥味,還總堅持不懈地送來藥茶、藥膳,給他保養(yǎng)。拓跋云璟也想著和她說不要送了,但又覺得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而且每每看著還能安慰自己幾句,到底是同胞妹妹。只是不知道拓跋莫淑自己心里到底是對他這個同胞兄長情誼更深一些,還是對那個自小撫養(yǎng)長大的異母弟弟,更多幾分。
拓跋云璟看著茶湯中漂浮的藥渣,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揚(yáng)起了輕快的笑容,道:“咱們在這里談了這么久淑兒的事情,卻不叫她來,若是她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如今她也大了,還是聽聽她自己的意思。”抬眼看了看似乎嘟著嘴生悶氣的穆逸文,笑道:“行了,逸文??茨愫褪鐑簝汕橄鄲偟?,本王就特許你去叫淑兒來?!?p> 穆逸文一聽,氣悶的表情一下子繃不住了,黑黝黝的臉上飄出了兩團(tuán)紅云。拓跋云璟笑道:“青顥你看看,還真是小孩子,這說兩句還害羞了?!鼻囝椧苍谝慌噪S著拓跋云璟淡淡笑著。穆逸文被兩人取笑著,慌亂地行了個禮,走出了書房。
穆逸文出了書房,往后宅而去。走了一會兒便進(jìn)了個小院,一進(jìn)去便看到迎春含苞,楊柳新吐,和外院光禿禿的樣子一比,似是一個世外桃源。緊接著便是水榭小橋,在這北境之中竟看到些南齊假山流水的雅趣。穆逸文嘆了口氣,郡主怕是心里還留著一份情呢。一邊想著一邊走上小橋,此時水已結(jié)冰,連荷花葉子都被凍在了水中,看上去多少有些蕭索荒涼。水中的寒氣滲到橋上,穆逸文不禁渾身一抖,趕忙快步通過小橋到了房前。
穆逸文靠著暖閣的門,屋內(nèi)的熱氣穿過門縫,溢了出來,渾身一下子被熱氣籠罩,雖是在室外卻有些悶熱,穆逸文朗聲道:“郡主,在下穆逸文,奉殿下命請您到書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