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拓跋云瓔眼睛瞪得圓圓的,“本公子真想把這條案扔到陸巧兒身上?!?p> “啊?”劉康有些驚訝,拓跋云瓔若是把這條案扔到陸巧兒身上,下一秒這條案怕是就要把拓跋云瓔給壓死了。但是他怎么會觸拓跋云瓔的霉頭呢,縮了縮脖子道:“那您扔吧?!?p> 拓跋云瓔瞪了他一眼,腦子里浮現(xiàn)出陸巧兒條案上的木板追著他打,而他只能滿地跑著躲避的場景,不禁皮上一緊,抽抽鼻子道:“我也得有這個膽子呀?!?p> 劉康看著拓跋云瓔臉上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懼色,噗嗤一笑道:“我也說呢。”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拓跋云瓔聽劉康這么一說,心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這么懼怕陸巧兒,陸巧兒也便罷了,怎的連劉康都敢這般取笑他了,這豈不是讓他這個二公子很沒面子?于是揚著腦袋,嚷嚷道,“我這是...我這是好男不跟女斗!我這是怕姐姐傷心!若不是姐姐總是護著陸巧兒,我肯定早就反抗了,怎么我也是這府里的二公子呢!”
“是是是,您是府里的二公子?!眲⒖迭c點頭,沖著拓跋云瓔一拱手,甚是恭敬的樣子。然后幽幽道,“不過若不是郡主總是護著您,怕您身上都沒有幾處好地方了吧?!?p> 拓跋云瓔臉一紅,劉康說得不錯,陸巧兒這人除了拓跋莫淑和穆逸文其他人向來不放在眼里,哪里需要拓跋莫淑護著。連拓跋云璟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怎么會忌憚他一個閑散公子呢。反倒是自己時常被陸巧兒打罵,還要仰仗拓跋莫淑紅著的眼圈,讓陸巧兒手下留情。
自從接了教拓跋云瓔和劉康習武的差事,陸巧兒生怕自己負了拓跋莫淑的期許,對拓跋云瓔和劉康甚是嚴厲,打罵責罰那是常有的事情。劉康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刻苦非凡,倒是很少受罰。拓跋云瓔就不同了,自小嬌寵,不服陸巧兒的管教。怎奈這一次,一向?qū)λ麑檺塾屑拥慕憬?,竟然也只紅著眼睛給他上藥而已。雖然陸巧兒見拓跋莫淑傷心,下手輕了些但也沒有太多的改觀。
另一邊,拓跋莫淑穩(wěn)步往書房而去,問穆逸文道:“文哥哥怎么今日來府上了?”
穆逸文低著頭,微微靠近了拓跋莫淑一些,湊到拓跋莫淑的耳邊,低聲道:“奚青顥想讓郡主到南齊請兵,我看殿下的意思似乎是要讓郡主前去了。一會兒郡主可要萬分小心?!?p> “請兵?北燕與咱們已經(jīng)交上手了嗎?”拓跋莫淑聽了穆逸文的話心里一驚,她是知道北燕一直虎視眈眈的,但是沒料到魏齊燕三國大戰(zhàn),過去也沒有幾年,北燕竟然又恢復了元氣,要挑起戰(zhàn)事。
“還沒有,所以我說奚青顥定是圖謀不軌?!蹦乱菸牡馈?p> “即便是奚青顥另有打算,王兄總不會沒有理由地讓我遠行吧。如今以幽州駐軍和幽州王府軍隊的力量,對付北燕有幾成的把握?”拓跋莫淑看著越來越近的書房,問道。
穆逸文沉聲不答,拓跋莫淑便猜出了幾分,知道情形不好。就在拓跋莫淑權(quán)衡利弊之時,兩人已經(jīng)到了書房前。站在書房外的小廝,看到二人馬上躬身行了一禮,向內(nèi)稟報。過了一會兒,里面朗聲回道:“讓他們進來?!?p> 那小廝躬身伸手請拓跋莫淑和穆逸文進去,拓跋莫淑沖那小廝點點頭,抬腳正準備進去,又想了想,覺得還是讓陸巧兒也一起聽聽,到時候也好拿個主意,便側(cè)頭道:“巧兒跟我一起進去吧?!标懬蓛侯h首稱是,便跟著穆逸文一同走進了書房。
拓跋莫淑緩步走進書房,里面二人已起身相迎。拓跋莫淑先是沖著拓跋云璟福身道:“見過王兄?!比缓笥窒蜣汕囝梿柫撕?,兩人回禮過后,這才一一坐下。拓跋莫淑坐好之后,眼睛在眾人身上掃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拓跋云璟面前的茶杯上,有些意外,拓跋云璟不喜歡藥茶她是知道的,轉(zhuǎn)念一想奚青顥也在席上,旋即了然,微微一笑道:“王兄終于肯喝這藥茶了?”
拓跋云璟聽拓跋莫淑這么一說,哈哈笑道:“淑兒給的東西那都是極珍貴,自然是用來待客才是。你青顥哥哥一入冬便總是喊冷的,這不讓他也沾沾妹妹的光。”
拓跋莫淑一聽,轉(zhuǎn)頭看向奚青顥,奚青顥帶著淡淡的笑意。王兄一直把奚青顥當成自己的密友,但是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自己當做心腹的奚青顥竟然曾經(jīng)聯(lián)系過他妹妹,表明效忠會有什么表情。拓跋莫淑面上也帶著笑,語氣卻有些冷淡,道:“倒是忘了青顥哥哥也畏寒,改日淑兒再配些給哥哥送過去?!?p> 奚青顥一聽沖著拓跋莫淑一揖,道:“那在下就先行謝過郡主了?!?p> 拓跋莫淑看著他笑里藏刀的笑意,心里盤算著這人到底又打了什么主意。奚青顥一直把自己放在他的棋盤里,不管她怎么躲都沒有用。拓跋莫淑盯著他,想想看出些端倪來,但也是徒然無功。拓跋莫淑眼光在奚青顥的臉上流轉(zhuǎn),細長的臉上,笑瞇瞇的,看上去像是骷髏在微笑似的,實在駭人。拓跋莫淑不愿在他臉上多待,但仍是沒有頭緒,只好出言問道:“不知王兄喚淑兒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拓跋云璟眉毛一挑,瞥了在一旁默不作聲裝空氣的穆逸文一眼,沉吟片刻道:“是因為北燕陳兵一事。北燕如今集結(jié)雄兵對我北魏虎視眈眈,但經(jīng)過燕國一戰(zhàn),北境諸州現(xiàn)在兵力儲備不足。淑兒,你有什么想法?”
我?拓跋莫淑有些奇怪,自己一介女流什么時候打仗的事情還要找她商量。讓她借兵為何不直說呢,何苦這般拐彎抹角。拓跋莫淑有些哀怨地看著拓跋云璟,還是那張臉,只是褪了稚氣,顯得棱角更為分明。仍是那雙眼,兩人最為相似的眼,但從前那里面是關(guān)愛、是疼惜,是熾熱的朝氣與怒火,如今倒真的和自己愈發(fā)像了,是一潭水,深沉的、沉靜的、冰冷刺骨。臉上也沒有了仰天大笑的灑脫,笑容淡淡的,疏離。最后還是拓跋莫淑張口問道:“王兄這是要讓我去南齊借兵嗎?”
拓跋云璟雖然知道穆逸文來的時候應該給拓跋莫淑講了這事,但既然淑兒裝樣,他也把這戲給接下去,于是轉(zhuǎn)頭對兩人有些炫耀和自豪地說道:“看看,看看,不服不行啊?!?p> 奚青顥頷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也許幽淑郡主當真是聰明絕頂,可惜你這個本應該如此聰明的幽州王卻不似這般聰慧,既然穆逸文帶著拓跋莫淑過來,怎么會不告訴她呢?以拓跋莫淑的心思,又怎么會不問呢?他想要和拓跋莫淑合作,若是拓跋莫淑和自己聯(lián)手那必定是所向披靡,但既然他們現(xiàn)在投身了不同的主人,那就只能...奚青顥很快便斂去了陰狠之色,也帶上贊許的笑容接道:“是,幽淑郡主冰雪聰明,世人皆知。這既是我們幽州王府的福氣,也是殿下您教導有方啊。”然后沖著穆逸文一拱手道,“逸文老弟,娶得如此嬌妻,令人艷羨啊?!?p> 拓跋莫淑低頭微微一笑,就在這一低一抬之間,拓跋莫淑盤算了一下每個人的心思。王兄讓他去借兵是為了幽州邊境的安穩(wěn),但奚青顥是為了什么?讓自己有表現(xiàn)的機會?如今王兄如此寵信他,他何必再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呢?剛才穆逸文不在書房的時候兩人又談論了些什么?而穆逸文...
拓跋莫淑抬起頭看著穆逸文仍是鐵青的臉色,更是奇怪為何穆逸文這般不悅,北境有難,她去借兵也是義不容辭,穆逸文怎么會如此反對。難道是因為婚期又一次推遲?還是因為不喜自己和蕭銘念再見面?“將軍,一直沒有說話,在想什么?”拓跋莫淑問道。
拓跋云璟和奚青顥聽拓跋莫淑出言詢問,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倒是看看穆逸文要怎么和拓跋莫淑解釋自己和蕭銘念爭風吃醋的事情。
穆逸文抬眼看拓跋莫淑,拓跋莫淑的眼睛黑黑的,深不見底,但閃出的光卻是那般耀眼又澄澈,讓人不敢直視。雖然拓跋莫淑比自己小上幾歲,卻總是沉靜得如從沒有波瀾的冰湖。淡淡的眼神,不管多一絲什么樣的情緒,都過猶不及。像是一股冰湖水,從穆逸文心上滑過,再煩悶不安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穆逸文感覺自己的心臟一下一下地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欲崩出脈管的血液,也成了涓涓細流,腦子漸漸清明起來,開口道:“我想著再過不久就是郡主和我的成親大典,這時候去南齊,怕是婚期又要延遲了吧?!?p> 拓跋莫淑淡淡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倒是無礙,我們還年輕,總有成親的日子。北燕陳兵卻是個棘手的事情?!?p> 穆逸文知道對拓跋莫淑來說,什么兒女私情都比不上幽州王府重要,他這般問不過是抱了個僥幸而已。穆逸文常想著也許拓跋莫淑當真是喜歡蕭銘念的吧,蕭銘念走了,她的心也冷了。
穆逸文喜歡拓跋莫淑,或者可以說是仰慕拓跋莫淑,她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雖然清冷得不帶人情,卻仍是引得古今之人心向往之。雖然他對二人的關(guān)系已是了然,雖然他勸服自己只要自己愛她就夠了,雖然...雖然...不管他如何紓解自己,但當他聽到拓跋莫淑這般輕飄飄地說出婚期推遲不是什么大事,還是覺得委屈,酸酸澀澀的。拓跋莫淑總是可以這樣隨意地把自己的心踩在腳下,也許是因為她自己是沒有心的。
拓跋莫淑的冰冷讓火爐上都罩上了些冰霜,拓跋云璟和奚青顥對視了一眼,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這丫頭,怎么好像成親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似的?!蓖匕显骗Z帶著些玩笑的聲音,打破了籠罩在書房中的冰層。
拓跋莫淑卻不以為然,她和穆逸文都心知肚明,他們之間只有婚姻沒有愛情,王兄這般欲蓋彌彰反而顯得可疑。
穆逸文見拓跋莫淑臉上仍是平淡,近乎淡漠,不禁苦笑了一下。當初拓跋莫淑便和他說的清清楚楚,是他想要更多,犯了規(guī),又有什么立場埋怨拓跋莫淑呢?于是解圍道:“郡主不僅是穆府未過門的女主人,也是北魏幽州府的幽淑郡主,以國事為重理所當然。倒是逸文身為北境將軍,卻這般不知輕重,郡主教訓的是。”說著沖拓跋莫淑拱了拱手,恭敬卻疏離。
拓跋莫淑頷首回禮,卻沒有接話。穆逸文也沒有奢望拓跋莫淑說什么,于是接著道:“不過,末將也有些擔心,如今兵荒馬亂,郡主要從幽州到建康,路途遙遠,這路上不知會遇到什么。況且這保家衛(wèi)國的事情本就是我們這些武將做的,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北燕還沒有動作就要麻煩郡主冒險前去南齊,末將實在沒有臉面在忝居大將軍之位了?!?p> 拓跋莫淑擺了擺手道:“將軍這可是折煞我,這忝居二字又實在是過謙了。將軍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當年也是將軍的勇猛之師,才能攻破燕國?!?p> 拓跋云璟見氣氛緩和下來,心里高興,忙也打圓場道:“是啊,逸文你呀在這方面還是要多跟淑兒學學,不是我偏向自家妹子,淑兒當真比你要成熟的多,這么大個人了,凈說些氣話。至于危險嘛,有我的親衛(wèi)護著能出什么事?”
派親衛(wèi)護送?拓跋莫淑眉毛一挑,又是迫她出使南齊,又是要派親衛(wèi)護送,王兄這到底是要做什么?讓她去南齊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讓王兄的護衛(wèi)監(jiān)視著她,她可不干。誰知道他那一直對婚事耿耿于懷的王兄會不會迫她生米煮成熟飯。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拓跋莫淑拱手含腰道:“淑兒一介女流本不應該參與軍務,不過既然王兄來找淑兒商議,那淑兒便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