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東頭那房子是公家的,按理說應(yīng)錦年不該在這過日子,可她當初太敬業(yè)一顆紅心全撲在這,上頭看在應(yīng)家老領(lǐng)導(dǎo)的面子上,給安排了這棟小樓,就近辦公還能過日子。
這是應(yīng)冕今年回國后第二次站在這棟小樓前。
心情卻已今非昔比。他覺得自己是一個趕潮人,上次趕上滿潮,這一次卻是干潮。
他在沙灘上建了一棟小小的城堡,將自己那些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心事鎖了進去,斑駁的記憶站在浩浩蕩蕩的潮頭呼嘯而來澎湃而去,卻未將城堡毀壞半分,它執(zhí)拗地橫陳于海灘,等著它的主人來開啟。
城堡的鑰匙此時就在應(yīng)冕的手里,主人終于決定要打開城堡。
當你冥冥中遭遇某個人,這個人注定會與你產(chǎn)生特殊的磁場,她能讓你脫胎換骨,就像毛毛蟲蛻變成蝴蝶,悄悄的告別從前的自己。通俗地解釋,就是愛的力量。
何詩意于應(yīng)冕,就是那個促使他揮別過往的人。
應(yīng)冕輕輕地將鑰匙插進鎖孔,表情無波,在席研修看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出走很久如今歸來的房主,站在自家門前略略躊躇,也許是擔心好久沒住人的房子不知道臟成什么樣了。
“如果不是這只有這一棟房子,我差點要懷疑你不認得自家門了。”席硯修大咧咧地靠著門框,有意無意地驅(qū)趕了他內(nèi)心最后一絲緊張。
應(yīng)冕八歲時,離開了福利院,八歲以前的大半時光,都是在這棟房子里度過的。之后雖然他偶爾也回福利院,卻從不曾踏足這里。
他感覺自己這一腳,從二十七歲一步跨回了七歲。
埋伏在老房子里的濃濃的酸腐味席卷而來,與從戶外沖進來的清冷氣短兵相接,怎奈戶小門窄,隨著二人溜進來的空氣量少勢微,頃刻敗北,只剩酸腐陰寒將二人密密包裹。
“咳咳咳……”席硯修抑制不住的悶聲咳起來,緩了半天才吐出口濁氣,“到底什么要緊東西,趕緊的吧,太冷了,這味兒實在嗆人。”
李素云和應(yīng)錦年相識于微時,當年是應(yīng)錦年無私相助,幫她這個一無學歷二無背景的人弄了一個那個年代堪稱高大上的正式工身份,她有心報答她這份知遇之恩,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便安安心心地在福利院這么一個清水又清閑的單位待了大半輩子,從最基層臨時工一直做到如今的小院長。
小單位無需什么社交技巧,也沒有那些熱門單位的勾心斗角,若說真有什么事讓她費心,就是這棟小樓。當初應(yīng)錦年生前吃住在此,撒手人寰后,上頭意思是這是公家場地要合理利用,是李素云用自己有限的智商和情商將這個地方悄悄的守護了下來,沒有任由其他人進駐,即便曾經(jīng)有段時間院里場地緊張非常,要用這個地方,她也是把應(yīng)錦年和她兒子的東西原地封存,只把二樓讓了出來。
應(yīng)冕對席硯修的話置若罔聞,他站在屋子中央,循著記憶中的方位掃視一圈。睡覺吃飯的位置,看連環(huán)畫的地方,擱煤爐子的角落……當年諸般情形被卷成荊軻手中的圖冊,徐徐展開,終于,露出了那把匕首。
他走到西北角的一個老式書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