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大典在餉午時刻,待皇帝皇后入座后,正式開始。
卿因托淑妃將自己的出場順序調(diào)到了很后面。一來,那些魚湯骨湯需要熬煮;二來,總要等她的父皇老爹餓了才好忽悠。
首先出場的是溫華公主孟卿允。她一襲紅衣,脖子上環(huán)繞金瓔珞,手上纏滿金圈。三千青絲高高束起,顯得英氣十足。
她要表演的是鼓舞。上臺為皇帝皇后請安后,便手舉鼓錘起舞,出手果斷利落。
孟卿因與這個二姐一向關(guān)系不佳,進水不犯河水,但不得不說,卿允的性子自己還是歡喜欣賞的。豪爽果斷,敢愛敢恨,雖說偶爾潑辣霸道,但本性不壞,這樣一個公主在這深宮后院還是少見。
翥鳳翔鸞,霸氣恢弘。溫華公主將自己嫡公主的尊貴霸道演繹盡然,舞落,她鞠躬示意,臺下掌聲絡(luò)繹不絕。
“好,溫華慣來用心?!被实圩诟吲_之上,若有思地淺笑道。卿因瞧著他,卻感覺不出幾分欣喜,心下詫異,莫不是皇帝老兒不喜這嫡公主。
“阿允,快下去歇歇?!被屎蟮故怯袔追中牢繑[在臉上,只是語氣依舊是淡淡。
卿因?qū)⒏吲_上兩位尊貴人兒的神態(tài)收入腦中,卻覺得十分詭異。這兩人確實是,假的很,宛若演技拙劣的十八線演員背臺詞一般。
她盯著下臺的溫華公主,果然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察不可見的失落。
卿因垂眸,心下五味雜陳。
接連上臺的都是卿因見所未見的大臣千金,個個青春年少,宛若含苞欲放。卿因很清楚,她們是家族的武器抑或說是階梯。她們目標無非是得到太子妃或是皇子妃的位子以穩(wěn)固家族的根基。
卿因探出頭去悄悄看遠處的親王席。不同于那日華清池壽宴,未央宮要開闊許多,卿因幾個被安排的帝女席位離親王席距離不近。
透過帷帳與臺上人兒的阻礙,仔細辨認之下,卿因終于看清了親王席上的人臉。
秦淵就坐在二排靠左的位子,身著水墨丹青紋樣的衣衫。心情瞧上去不錯,與身邊的二皇子談笑幾句。
卿因收回目光,只覺今日的人都甚是不對,將笑擺在臉上,卻不達內(nèi)心,也不知是個什么意思。
卿因尚在心里揣測是否會有大事發(fā)生,目光沉沉,置身事外。身旁的卿伊推了她,對她耳語道:“文伽窈!我母妃說她會是我們?nèi)蘸蟮拇笊?。?p> 卿因抬頭一看,那含笑嫣然的女子可不就是第一貴女文伽窈。
宮女仨兒曾告訴自己,這文家小姐是個比之帝女名聲更甚的女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生得冰肌玉骨玲瓏剔透。舞藝更是絕佳,這在推崇舞曲的昱王朝是不可多得的加分項。
她站于臺上,身姿曼妙,三千青絲若墨,鵝黃衣衫飄飄,遠看圣仙一般。舞起,她提腕垂眉,淺笑嫣然,輕舒云手,如枝如蔓。翩翩舞廣袖,似鳥海東來。
舞罷,文伽窈微微福身。
臺上的皇帝老兒慈眉善目瞧她,言語中帶有喜意:“伽窈真是大家閨秀之典范,文家之女的教養(yǎng)一如從前,朕甚是欣慰。”
“你這孩子累著了罷,快下去歇著吧。”皇后也端著笑臉,只是晦澀不明的眼神里顯露出不知名的情緒。
“那些個男子都歡喜文伽窈這樣的,姿色好又會舞。”一旁的卿伊自言自語道。
卿因轉(zhuǎn)過頭好笑地瞧她,果然見她一臉酸意。對那樣的大美人泛酸對于孟卿依這樣的外貌協(xié)會實在是罕見了。
帝五女昭華公主孟卿伊愛慕顧曄淮,只有寥寥幾人知曉。然而鎮(zhèn)國將軍家公子顧曄淮傾慕文家女伽窈,卻是滿京都茶余飯后的談資。
卿因看著文伽窈下臺的婀娜身姿,只覺心中有些不安。她遠遠眺望了秦淵,見他頭亦不抬地自顧自飲酒,方才松了口氣。
放松下來,才后知后覺不解,自己到底在緊張什么?明明是個不相熟的人,心卻本能地在意。
后面公子貴女的才藝層出不窮,卿因只覺甚是無趣。眼見著,臺上的帝后也有幾分意興闌珊的模樣。
卿伊方才也上臺過了,一曲長袖舞甚是驚艷,讓卿因眼前一亮??上ь檿匣醋谕鈱m,離卿因甚遠,卿因也不知他看到否,又是什么表情。
數(shù)數(shù)順序,自己的展示竟就是接下來第三個了。卿因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心里頗有幾分惴惴不安,嘴角抽了抽,強行緩下心來。
自己的主意還是太新穎了些,對于這些個皇家貴人來說,廚藝實在不算什么能拿出手的東西,現(xiàn)下,孟卿因只能盼著皇帝老兒不反感自己的九宮格大火鍋,只要他點頭稱好,便無人敢說道庸俗二字。
臺上的不知哪個親戚家的著月白衣衫的公子一曲蕭畢,請安離臺。
下一個上臺的,一身金燦華衣實在有些閃眼。還未等孟卿因定睛看清來人長相,便從此人傲然的語氣中得知了身份。
柳央——十分高昂尖銳的嗓音。
“回陛下,娘娘。阿央今日帶來一首苦練許久的新曲子?!?p> 且不談她的性子如何,一手琴還是絕佳的。若遠山流水,近泉聽涌,實在是聽覺上的盛宴。曲罷,一如上次,皇帝淡淡,皇后依舊待她親昵。
趁著柳央與帝后嘮嗑的間隙,卿因吩咐身后的宮女小仨,要她們?nèi)緦m外候著的端菜端湯的宮女太監(jiān)。
卿因理了理衣裙,確保自己在儀態(tài)上過得去。又轉(zhuǎn)頭以燦然微笑回了有些擔(dān)憂的小五妹。
“不怕?!彼徽f道,對小五妹,也是對自己。
還未等她準備踏上臺階,一聲高昂的男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她的動作。
“父皇,兒臣謹徽,傾慕柳家阿央許久,斗膽請求父皇賜婚!”
一個有些肥胖異常白皙的男子從親王席上站起,一句話讓全場一時鴉雀無聲。站在臺上的柳央臉色慘白地看向皇后,手里還死死地絞著衣服。
短暫的寂靜過后,又如軒然大波一般在人群中迸射開來,一時議論不止。
臺上的皇帝倒是一臉平淡,一旁的皇后臉上已是陰冷一片。
“哦?徽兒倒是好眼光。朕看著阿央也是極好的,堪當(dāng)皇家婦?!被实坌Φ馈?p> “陛下——不可沖動?!币慌缘幕屎蠛舻?。
卿因退回身來坐下,轉(zhuǎn)頭問阿依:“那男子是誰?”
“我們的三皇兄阿,也不知他什么時候動了這個心思?!卑⒁烈灿行┿拢肓讼肜^續(xù)道:“三皇兄母族卑微,母后定然不會同意柳央嫁給他?!?p> 卿因瞧著臺上圓潤的三哥,嘆了口氣??磥碜约旱睦细缱菲拗仿瑧{卿因?qū)δ橇氲牧私?,這女子絕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會愿意妥協(xié)只做個皇子妃嗎?
“陛下,不若將此事交與臣妾處理罷,今日盛夏大典也不好打斷下去?!被屎蠖酥粡埓认樾?,語氣溫和道。
皇帝轉(zhuǎn)頭朝她淡笑,也不說話,許久才回了句,“也罷?!?p> 卿因總覺得,她的父皇老爹看上去絕對是心情不佳,不禁有些擔(dān)憂,待會上場的自己怕是討不到好了。
待喚了殿門外侍候的宮女太監(jiān)進來,卿因便上臺去。她走得極慢,自認應(yīng)當(dāng)是儀態(tài)萬方,挑不出錯。
倒也是巧,尚是現(xiàn)代的自己就被稱贊儀態(tài)好,走路姿勢或是用餐禮儀都甚佳。孟老媽從未給她請過儀態(tài)老師,故而這些個儀態(tài)對于她來說也是個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