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連城家表面依舊一片祥和,就連向來脾氣差的連城舒云因為前幾日的事,都不再像長了刺的花似的,逮著誰扎誰。連城狄也恢復(fù)了往日里一臉慈祥的樣子,除了明白筠和連煦不在,連城府勉強可以說得上是一家子其樂融融。
除了一件事:聞道失蹤了。
聞道的失蹤并非說有人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而是說,連城狄對于她的感應(yīng)不見了。那日抓住那游方散修后,便有暗衛(wèi)回稟,說是看到過聞道暗中出沒過一些地方,正好與散修出沒過的地方相近。加上聞道那日莫名不在明白筠身旁,連城狄想不懷疑也很難。
待抓住聞道,聞道卻是昏迷在花園中,中了與明白筠一樣的毒。聞道為了自保,自然會說出她覺得可疑的事,尤其是她離開明白筠身邊的事。同時,在那散修的言辭中,同樣提及連城浩,卻只字未提聞道。
然而問題是,這個散修與連城家并無恩怨,連城家無法對他出手,這種情況下他說的話是否可信就難說了。讓連城狄驚懼的是,這散修被抓住后口口聲聲說他殺死了自己的弟弟、弟媳和兩個侄兒,當場令連城狂大怒,表示要讓連城舒云來進行拷問。
若那人騙了連城舒云,連城舒云自然可以對他出手——只是,若他沒有欺騙,或是只是展露一些證據(jù)讓連城舒云自己猜測,那么無論連城狄怎么辯解,他的罪名在連城舒云心中都坐實了。最重要的是,他確實做了這樣的事!
連城狄只好對連城狂道:“舒云那丫頭也不是蠢的,如果他直接騙人,定會被丫頭識破,想來是用了些法子誤導(dǎo)了丫頭。若是這般,丫頭來傷了他,反而自己會受傷,而我與她之間,豈不是更加扯不清了?”
連城狂只好作罷。
但聞道是連城家養(yǎng)的死士,雖說到了年紀,若有人愿意,她可以嫁出去,但連城家不管怎樣都對她有救命之恩,更不必說她自己立下的忠于連城家的誓言,是以連城家無論如何對她,都不會受天罰。于是,嚴刑拷問便落在了聞道身上。
在修仙世家,這種事更加容易。就像霓曼之死,連城狄只要加以搜魂,便可知曉全部——比如說聞道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出去,是否有人派她出去之類的。但是有一部分的記憶出現(xiàn)了空洞,比如說前一刻在一個地方,下一刻便出現(xiàn)在另一個地方。因而,就算聞道氣息奄奄,也暫時不能殺死。
至于連城浩,他本該同連煦一同回無名門,只是那散修攀咬他,他為證清白便親自來審問:“我聽聞,你說此事皆是由我指使?那你可知道,我若因你的攀誣受傷生病或是怎樣,你便欠了我?”說罷,他渾身一震,洞明的境界皆數(shù)破碎,竟又變成了初探的境界。
“我修以君子道,你這般置我于不義,若我還以君子之禮相待,豈不是和你的意?縱我毀去我的修為,必也要問出你的目的!”
有了連城浩的參與,整件事總算拼出大致面貌:數(shù)十年前,連城家救下的一個人,是他的弟弟。但這個弟弟被救下后,不僅不知恩圖報,還向連城家的對手泄露連城家兩位小公子的蹤跡,使得小公子慘遭死士殺害,于是連城狄便將這個弟弟處死。這個散修知道這件事后,拼湊了一些當年事情的證據(jù),嫁禍給連城舒云,打算讓連城舒云出手,然后他劫走明白筠,妄圖通過得到明家的秘密,到時候再回來殺死連城狄。
在散修的敘述中,是聞道傳消息給他說是連城舒云有意出手,他才過來。但這樣一來,有兩個問題:一是連城舒云并沒有打算自不量力,二是連城舒云前一天才到連城家,而第二天這個散修便出現(xiàn)了,他是何時得到消息的?并且劫走明白筠前,連城舒云尚未動手。
連城浩不由皺眉,原本在他的計劃里,不會有這樣時間上的疏漏,加上明白筠竟然成功跑回來……不過,倒也沒有大的疏漏,只是連城狄不大放心罷了。
就在他這樣以為的第二日,聞道就不見了,而且是音訊全無。作為重犯,連城狄分明在她身上打入了神識,但已經(jīng)完全感應(yīng)不到!連城狄突然覺得,一張大網(wǎng)向他罩來,他避之不及。
而在聽云峰上,兩人喝茶說話,好不自在。
“燭叔,我在那連城浩身上看到一條斷線,還看到另一條線泛著金光,顯然是與我們明家有關(guān)。你說我這般壞他的事,會不會反而對自己不好?”
顏凡輕笑,問道:“你可知,那連城浩修得是什么道?”
明白筠蹙眉:“說是君子之道,我覺得,倒像是詭道,覺得什么人他都能利用,殺人無形?!?p> “可是,他原本修的,確實是君子道?!闭f及此事,顏凡有些感嘆,“連煦他本是連城家外家之子,與連城家的血緣關(guān)系早已淡薄到?jīng)]有。原本連城狄是沒有子嗣的,他一生作惡太多,便讓他娶了個又蠢又貪婪的妻子,結(jié)果他后院的那些個夫人,沒一個能順順當當產(chǎn)下連城狄的子嗣。而連城家選家主注重綜合實力,連城狄心狠手辣,但沒有子嗣,妻子拖后腿。反觀連城狂與連城猶,一個兒女雙全,且天賦皆高;一個女兒天賦平平,但他的妻子竟然生下雙生子——這在連城家可謂大吉之兆。”
“然后……”明白筠悵然,“然后非但沒有迎來好運,反而遭致橫禍。四人死于非命,留下一個連城舒云不知找誰報仇?!?p> “確實。連煦來到連城家,是連城浩姐姐出事前,她出事后,連城狄這所謂的外室子便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天賦好,性子好,原來穩(wěn)穩(wěn)落在連城狂身上的家主之位不再穩(wěn)……可惜,他并非連城狄之子的事被連城浩知道了。連城浩以為,只要把他送回去,就能回到以前的樣子,只要他成為世子,他就可以放手去探查自己姐姐的死因——他早就懷疑自己家人了?!?p> “接下來我已經(jīng)知道了。”明白筠道,“所以,從連城狄成為家主起,連城浩就走上了詭道?”
“并非。換一條道走,需要境界盡失?!鳖伔猜朴频?,“我想,他應(yīng)當是在無名門的時候經(jīng)歷了這么一遭。畢竟他行君子道時,在外確實有些朋友,忘年交也有。在無名門探聽消息不比在連城家艱難,或許就是那時聽聞了自己姐姐的死因,才轉(zhuǎn)而走詭道。”
“那與我們明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顏凡覺得明白筠這腦子實在不行,橫了她一眼:“原本,以連城狄的性格,當然是對自己哥哥下黑手來得方便,何必又從他處帶來一個孩子?只是那時我們明家指明了要連城家世子,連城狄為了增加自己的籌碼,又防備著連城浩,才從他處帶來連煦。連城浩也正是因為連煦的出現(xiàn)才失去世子之位,被人明里暗里諷刺‘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當然。”語畢,顏凡不忘夸獎一下自己,“也是因為我的教導(dǎo),連煦才能比連城浩更快踏入窺見?!鳖D了一下,他又恨鐵不成鋼,“你呀,怎么還只是輕玄?我在你這個年紀早就以最年輕的窺見的名號響遍九川!你……唉,那連城浩雖然是洞明,但他行詭道,你還是小心為上?!?p> 明白筠委委屈屈地垂著頭:“知道了,要不,你告訴我連城浩他師父是誰,我去了解一下?”
“哼,了解他師父?你是不是又忘了你修習的是造化自然之道,你只需知曉詭道并非最適合連城浩的道,他心境有缺,不可能贏過明家知天事之術(shù)。但你也……”
“我也不能依仗大祈愿術(shù)胡亂得罪人,畢竟很多人心境無缺,知天事并不能動搖他……我知道,非得哥哥的盡人事是吧?比如你‘花屋藏嬌’的連煦是吧?”
顏凡震驚于侄女的張口就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