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崩塌之日（4）

　　南界成安君主領(lǐng)地的事很快被傳了出去，神諭已破傳得沸沸揚揚，有人歡喜有人擔憂。時而聽聞哪家大戶人家被人滅門，時而又聽聞哪個山頭的惡人被梟首。也不知真假，只知道群魔亂舞，乃多事之秋。

　　連城家新任世子連城浩請另外三家會面，說是有明家線索，但牽扯過多，加上南界出事致使會面破裂，成一場混戰(zhàn)。爾后西北界崛起，東南界勢弱，人人惶惶不安，后世人稱那日為：崩塌之日。

　　而連城浩請?zhí)l(fā)出那日，正是明白筠與連煦尋到蕭家傳承那日。

　　蕭家的屋宇不知為何沉在島下方，外界的結(jié)界使它與湖水混在一起，令人肉眼無法看到。但明白筠是不一樣的，她一眼就能看到那屋宇與結(jié)界，只是不知道如何破解。

　　“你要破解它做什么？”連煦問道，“按理說，你應(yīng)當可以直接通過?！?p>　　“你不行啊?！泵靼左蘩诮Y(jié)界外繞了一圈又一圈，一臉認真地觀察著結(jié)界陣法。墨發(fā)飄蕩在水里，仿佛一滴墨落了進來，暈染開來。連煦忍不住伸手……

　　“你抓我頭發(fā)做什么？”

　　連煦拽了一把，一臉正經(jīng)：“你可以跟我說一下結(jié)界的樣子?！?p>　　明白筠揉了揉腦袋，覺得也對，連煦跟著顏凡，這些相必沒有少學。她又拉著連煦轉(zhuǎn)悠起來，每次停下都會詳細描述結(jié)界的樣子。連煦輕輕嘆氣：“我從來不知道你，那么在乎這天下?！?p>　　“九川沒了我也會死啊。”明白筠不假思索，過了一會兒想起先前連煦問的話，才又怔了怔，皺眉低聲道，“我確實怕死，只是……或許因為我姓明吧，有些東西，像是對九川蒼生的熱愛，注定刻在我的血脈里。”

　　連煦蹙眉，又拽了一下她的頭發(fā)：“你家怎么就不傳些好的下來？”

　　“怎么不好了？”明白筠生氣，“九川不好嗎？九川的萬物不好嗎？還是九川的……”

　　“都不如你。”

　　明白筠一怔，耳尖泛紅，逐漸要延伸到臉頰：“我……我自然是最好的?！边B煦肯定偷偷看了她的話本，不然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連煦確實看了，看過巾幗英雄看過風流浪子看過江湖俠客……只是此時覺得，皆不如眼前人。天賦、智慧、悟力、奉獻——這些明家人都有，但獨獨她是光。他甚至說不出來原因，同樣的壓力同樣的天賦明白俊也有，甚至明白俊可能更早洞察明家計劃不會困于自己會不會死的疑慮中。但他見到明白俊只覺得天賦奇高，猶如仙人；見明白筠卻覺得，她是帶著光來的。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隨著她不穩(wěn)定的智商時高時低，可是，她的謀劃不深甚至簡單粗暴，她想到要揭穿神諭已破就去揭開，想到去蒼穹嶺就跑過去，那點小聰明總?cè)菀着錾弦饬现獾氖隆瓫]有世外高人的樣子，就像是……蕓蕓眾生，眾生萬象都在她身上以一種微小的姿態(tài)展現(xiàn)——極小與極大，本就是一樣的。

　　明白筠正等著連煦開口繼續(xù)夸她，卻見對方松開握著她的手，來到她先前停留過的地方，循著記憶分別注入力量。于是她看見結(jié)界就像琉璃一樣碎開，消失在水中。蕭家的大門終于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明白筠上前一步，輕輕一推，門就打開了。

　　連煦欲跟上，卻忽然一躍只見明白筠平安無事走過的地方偏偏針對他長出了一株紫色的草，瘋狂向上想逮住連煦。連煦躍起時便出劍只挑草脈，刺穿主經(jīng)絡(luò)。紫葉草迅速歪倒，服服帖帖倒在地面上。

　　明白筠先是一驚，繼而見連煦輕松解決，幸災(zāi)樂禍道：“也不知蕭閣內(nèi)還有多少機關(guān)，夠不夠收拾你的。”

　　連煦眉眼帶笑：“那我也得進去，免得有人驕傲過頭，誤闖蕭家機密之處?！?p>　　明白筠笑容一僵。這畢竟是蕭家傳承而不是明家，若是有些古籍是專門留給蕭家人的，指不定不認她的明氏血脈。明白筠迅速變臉：“我當時可擔心你了！你放心，以后的路我們都一起闖！”

　　也不知是大祈愿術(shù)用多了的后遺癥，還是連煦烏鴉嘴，又或者是蕭家確實只是想給明家炫耀一下他們的古籍并不打算被拿走。明白筠剛剛走過第三個書舍，便遇到了各種機關(guān)，像是飛箭血藤之類的。好在她對于自然道的領(lǐng)悟不淺，不至于應(yīng)付不了，只是越往里走，難度越大，明白筠忍不住將連煦拉來當擋箭牌。

　　連煦：“……”所以說她看上的不是臉、不是內(nèi)涵，而是他的實力？

　　連煦又挑開一縷絲線一般不易察覺的纏食蔓，對明白筠道：“這地方看上似乎很大，你確定可以把東西都帶回去？”

　　明白筠也有些為難：“可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如果不帶走，誰知道日后會有誰潛進來。若是落入旁人之手，怎么想也是對不起蕭家后人的?！闭f話間，她身畔的花草隨著與樓中花草牽拉，逐漸形成了另一番形態(tài)。

　　“我倒覺得……會不會其實是對于你們自然道的考驗？”連煦突然道。

　　明白筠精神一震：“那我豈不是可以在這兒沖擊脫殼？”說著，她上前幾步，雙手合攏抵在額前，閉著眼睛。以她為花心，一朵巨大的金蓮一層一層地向外展開。連煦就在她身后，花瓣穿過他身子的時候，他感覺到濃郁的自然氣息，一切氣息都流暢輕柔而自然。

　　然后突然間，蕭家樓房中好幾扇門打開，連帶門中塞得滿滿的巨大的書柜都被金色的光芒籠罩，然后……消失了。

　　明白筠迅速轉(zhuǎn)頭看向連煦，連煦撫額：“你自己再仔細看看?！彼蚯白呷ィ骸拔揖驼f蕭家的典籍怎么如此之多，還需要用筆墨書寫下來。”用筆墨寫下來的大多是為了給凡人或者初入輕玄的人看的，若蕭家真的是遠古大家族，怎么會有那么多筆墨書寫的典籍？

　　果然，每扇門最后凝結(jié)成的都是一塊玉牌，并且其中蘊含的關(guān)于自然道的信息迅速納入明白筠神識，然后一扇扇門又迅速關(guān)了回去。明白筠的眼神飄忽，像連煦身后看去。連煦也默默轉(zhuǎn)身，只見身后都是被破開的禁制陣法。

　　明白筠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覺得里面的書籍沉重無比?！澳鞘裁础覀兛偟猛炀纫幌?？”

　　“呵?！蹦切╆嚪▓猿至四敲淳帽Ｗo一屋子的書，還包含了空間等變換種種，豈是他們兩個半吊子能夠修復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