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連煦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道。
“也沒什么大事。”那少年的皮膚雪白,白日里看著像是神仙般透著光,夜里就像鬼魅般沒有血色,“就是你先前問我的消息,我已經(jīng)有了?!?p> 連煦微微蹙眉,他如今跟著明白筠去找龐澄他們,說實話應當沒有多出的時間。但他又確實在意,不由問道:“可屬實?我當初去了成安君主領地,可沒有打聽到半點消息?!?p> 那少年笑道:“成安君主領地?你可是和你那明家的小姑娘一起走的,哪還有心思去管自己父母的事?怎么,如今反要怪我的消息不靈通了?”
連煦面色如常:“問三的名聲我是不敢質(zhì)疑,只是……罷了,進來說吧?!彼e開身,示意那少年進來。
少年自稱博知,人稱問三。所謂一生二,二生三的三,每個人只能向他打聽三個問題,故叫做問三。只是連煦的問題他一時半會兒沒能解決,只好親自上門,免的砸了自己的招牌。他打量了一下客房,輕笑一聲,走了進去。
連煦把門關上:“只是我不知道,是你的消息更有用,還是你們家主的消息更靈通?”
博知提水壺的手穩(wěn)穩(wěn)地給自己倒了杯水:“那也得你找得到博家家主?!?p> “博家家主找不到,明家倒是知道住哪兒?!?p> 博知的手頓了一下,冷笑:“我還當你沉迷美色,為了個小美人連自己父母都不管了,原來只是利用她。佩服佩服,既然如此,為何還不去找家主?”
連煦坐下,沉聲道:“她年幼,經(jīng)驗少,但明家家主可不是這么一回事?!?p> “你有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怕什么?”
連煦低頭看著杯子,好半晌才嘆氣:“反正都是尋人,看他成不成吧?!?p> “尋什么人?”博知不以為然,“其實你直接跟大小姐說也不是不行,人家心動了自然會替你說服她哥哥。”
連煦抬頭看了眼他,又垂眼:“你覺得,這天道如何?”
博知嘆氣:“不好說啊?!?p> “你們明家的術都仰仗天道,你說明白俊如今的道還留了幾分?”連煦冷聲道,“更不要說如今要尋這人是要以明白筠為依托,等尋到她,明白俊還剩下幾分能替我尋人?”
博知看了他一眼,皺眉:“若真是如此,你還是早些找上他為好。家主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也會答應你的吧,不過你可不要想得太好,說不定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就找不到媳婦了?!?p> 連煦輕笑:“你這算是朋友間的箴言?”
博知翻了個白眼:“成成成是我多言,什么時候,明日去問?早知道你找上了家主,我還湊什么熱鬧?”
連煦臉色不好,輕聲道:“明白筠性子跳脫,得把她支開才好?!?p> 博知想到了什么,笑出聲:“是有些。不過他們兄妹感情好……這樣吧,我們明晚去,他尋人也算是個漫長的過程,光準備就要好久,明晚去,說不定還能占個便宜呢。我想那……家主定然也不希望你當著大小姐的面說出這些話的。”
連煦略一思索,點頭:“好?!?p> 半夜,連煦本就在吐納,任何輕微的聲音都沒有逃過他的感知——他畢竟已經(jīng)是窺見。隨便伸手一撈,就撈著個身子,軟乎乎的,還都是毛。
連煦睜開眼,只見手上捧著只貍貂,正豎著耳朵看他,三條尾巴直直指著地面,像鐘擺一樣擺動著:又害怕又警惕。連煦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絲笑意,然后將它向外一丟。原本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明白筠連忙丟下茶杯,向前一撲,接??!
“你丟它做什么?”明白筠氣呼呼又心疼道,一手抱住貍貂,一手撫著它的背安慰它。貍貂趴在她的懷里發(fā)出小聲地嗚咽聲,像是嚇得不輕。
明白筠的靈寵真能撒嬌。
雖說是靈寵,但事實上明白筠沒有一只修仙意義上的靈寵。或者說,明家人幾乎就沒有哪個和靈寵締結(jié)過契約。只是他們天生的,容易被靈寵喜愛,就像明白筠這樣子,將他們從鬼獸拯救回靈獸,怎么可能不心生歡喜?
明白筠本就生的好看,即便是到了脫殼,渾身的氣韻沖淡了些那種明艷的容貌,卻增添了些清幽的光芒,旁人見了不覺得影響深刻,相處久了便覺得獨一無二。如今她抱著孤星貍貂,倒跟普通的那些嬌憨大家小姐更貼近幾分——可是明白筠還是明白筠。
連煦不由自主放柔了聲音:“我前今日看書的時候,看到一本書講得是以前的那些契約,據(jù)說以前的道侶會結(jié)下同心誓,免得對方變心?!?p> 這客棧的窗子開的不對,開在床那一邊,月光都撒在連煦身上,讓明白筠把他眼中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而連煦卻看不清明白筠。只知道她站起來,坐回到座位上,把孤星貍貂放在雙腿上,一遍一遍摸著那柔軟的毛。
“也不是。”明白筠開口,“同心誓是為了讓兩人不會因為親近而修為下降。凡人吐納渾濁,是不管這些,可只要修了仙,就愈發(fā)意識到人與人的吐納不能混在一起。同心誓就是為了告訴天道,我們兩人從此同進同退,不分彼此。”還好窩在黑暗中,連煦看不到她的兩腮。
“這樣啊?!边B煦好像真的是跟她討論契約術的問題。
明白筠有些泄氣,但想到如今的天道又打起精神來:“反正如今立這種誓也沒太大用處,書里記得都是些沒用的契約,你不必太過在意。”
連煦輕笑:“是嗎,那可惜了?!?p> 可惜了你還笑?明白筠翻了個白眼。她忘了,就算她身在黑暗中,她的眸子還是亮的,就像夜里的星星,還會撲閃撲閃的,什么情緒都藏不住。
連煦沒忍住彎起唇角,只能低聲咳嗽了兩聲。
明白筠有些無聊,終于站起來:“你什么時候過來?”
連煦頓了一下,道:“后天。我明日有事,后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