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我都隱藏地很好,想必是儒若將我?guī)нM屋,替我脫鞋時發(fā)現(xiàn)的。
那日摔裂的,不止那玉蘭玉墜子,還有不小心跌落的我右腿膝蓋骨……
盡管村里赤腳醫(yī)生說摔裂的骨縫可自行恢復(fù),可這些年來,我的膝蓋處卻明顯變形,且時常隱隱發(fā)痛,如今右腿較左腿已經(jīng)縮短了一寸。
此事我并不想讓儒若知曉,期初我害怕,害怕儒若以殘疾之人將我看待。后來儒若的真心相待,讓我開始愧疚,愧疚我對他的欺騙,也怕他因為此事而怪罪與自己。
真不應(yīng)該!
我咬唇,心里暗暗給了自己一個狠狠的大嘴巴子。
“額……那個……儒若不知道吧,現(xiàn)在流行高底鞋,穿起來很是好玩。”爾后,我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撓了撓頭,坐了起來,咯咯咯干笑了幾聲,尷尬地如同一只鵝叫般難聽。
“對了?!蔽移髨D轉(zhuǎn)移話題,探向儒若,眨了眨眼睛,“在書房時你同我說一半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說我們,我們怎么了?”。
不得不說,我還是挺樂意聽儒若說情話的。
身旁的儒若面不改色,微微皺著眉看著笑嘻嘻的我,像是對我的行為很是無可奈何,還有一絲心疼。
其實我心里仍有絲慌張,我掉下樹的事,幾乎整個村子人傳了個遍,如果儒若真的派人去打聽,定是能知曉的。
半響,他徑直脫去了鞋襪,將大半個身子伸進了被窩,手臂攔過我的肩膀,讓我能倚靠在他肩上。
從他長腿伸入被窩開始,我便一步一步僵硬了起來,直到最后儒若搭上我的肩,我已然石化,連睫羽都不敢輕易動彈。
這幾日,我們進展得飛快,儒若像是在彌補那些年的空白,可我卻不太能適應(yīng)這樣的進度,身體越發(fā)僵硬。
我能感覺到他熾熱的體溫開始向我襲來,將我終年冰寒的身體緊緊包圍,我彤彤直跳的心臟外,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
一年前,村里興起了一股求富的大浪潮,聽說附近山頭發(fā)現(xiàn)了金脈,豬肉大叔激情昂揚,舉了只旗子,召集了一隊人馬,向三個山頭那邊的一條礦脈直驅(qū)而去。
沒想他們真發(fā)現(xiàn)了金子,于是他便聯(lián)系了外頭頭,將挖到的金子往外賣了去,小賺了一筆。
可惜好景不長,未有豐富經(jīng)驗的他們不小心引發(fā)了山體崩塌,包括豬肉大叔在內(nèi)的九人失去了蹤跡,只有兩三個人逃了回來。
他雖與我無親緣關(guān)系,卻在點點滴滴中產(chǎn)生了親人的情誼。他的失蹤,讓原本凄清的小屋子更加凄涼無生氣。
有多久,我未曾感受到真心的關(guān)懷了。
“我說,我們找個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一起生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好嗎?”他輕聲說著,像是在哄小孩,身子不禁微微搖擺。
“儒若你的意思是,我們成親,然后三年抱倆么?”話剛過腦袋,我不暇思索問道,本是無心,我卻感覺到他身子明顯愣住了。
好一會,沉默的他才溫柔道:“隨你?!薄?p> 那時我并沒有多想,只是開心點頭,把身子更靠近他。
他身上發(fā)燙的暖意涌來,在我身上激起一陣有一陣雞皮疙瘩,我忽的皺眉,想起了什么,瞇起眼睛望向他,不解問道,“可你花了那么多年,才得到了這個官爵……而且……而且我……”我捂住羞紅的臉,“也是愿意同你一起去那邊生活的?!?p> 咦,怎么聽起來我像是那種愛慕虛榮,性情放蕩的女子?
儒若一聽,怔了怔,苦笑道,“傻樹葉,朝野之上,我恐無法護你周全?!薄?p> 那時候我并不懂儒若這句話的意思,在我心中,儒若無所不能,只要他想,又有何事能為難他。
直到兩日后,密密麻麻的兵刃將下店村這個彈丸之地圍得水泄不通,我才知道,世間處處都在為難他。
彼時我方出馬宅,兩支鏗鏘的兵器猝不及防地叉住了我的脖頸,我一懵,問道:“為何抓我?”。
其中一名官兵面無表情,冷聲呵道:“奉宰相之命,凡與靈山皇陵破壞相關(guān)者都收入監(jiān)牢!”
靈山皇陵……
依稀記得,金脈所在的山似乎便叫做靈山……原來豬肉大叔竟誤打誤撞,挖上了皇陵的金脈......
恍然大悟的我腦海里登時響起那宰相奸詐的聲音,原來狗屁宰相真是來找茬的!
爾后,我被死死押解著往牢獄方向走去。
我一步三回頭,每走一步,心里便沉一分,霎時我喉嚨里如同卡住了刺,異常難受。
明明儒若便在房內(nèi),明明我一聲呼喚,他便能出來救我,明明我……
我心里隱隱泛起幾分不舍和心疼。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我被丟進狹窄的監(jiān)牢之后不過兩個時辰,在眾人的艷羨下,儒若翩躚著白袍,浩浩蕩蕩地將我護了出來。
官府后堂,是儒若略微自責(zé)的目光,他抿著嘴,摸了摸我枯黃的發(fā),“都怪我……”。
我語塞,不知為何,很是替他委屈,我淚眼巴巴望著他。
明明是替他委屈,在他看來,反倒是我在牢籠里受了委屈,他眉頭心疼地快擰出水來了。
后來我才知道,此次的興師動眾,幾乎將不大的下河村百姓都收押入獄。
村里人哪曾料到,那金脈之下是神圣不可玷污的古皇陵。按當(dāng)今例律,此罪株連九族。
自古這種小村莊,鄰里之間或多或少都是親戚關(guān)系,這樣連帶著怪罪下來,整個下店村都難以幸免。
“小樹葉,此事非同小可。我已經(jīng)安排舍仁備好此輛馬車,他會將你安置好,這段時間你且先避個風(fēng)頭,待事情結(jié)束,我定去接你,可好?”
這聲“可好”問得很是不可推脫。
儒若牽著茫然的我,刻意掩飾慌張的神色,將我送上官府后門外早已等候的馬車。
我們這個荒僻的小村莊一夜之間惹上這種株連九族之事,還勞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來查案,又哪是那么容易能解決的。
況且,我名義上是主犯豬肉大叔的侄女,私自放了我,丞相定然以此事為難儒若。
我聽得出儒若在哄我離開,他自小便一味得為人著想,平日連只螞蟻都不愿踩死,如今出事的是他從小長大的村子,想必此事他打算背水一戰(zhàn)了。
那時目送我離去的儒若見我跳下馬車,很是驚愕。
我朝他微微一笑,握住他溫?zé)岬拇笫帧?p> 他待我真誠,希望我相安無事,可我等待了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待開出了粉粉嫩嫩的花苞,我又哪舍得舍棄他的性命自保。
情愛是相對的,那時我對他道,你愿我安好,我愿你此生無虞。不管是什么,我都希望和他一同面對。
像是早就躲在一旁一般,紀(jì)丞相率兵不知從黑黢黢的旮瘩刷刷躥了出來,把不大的巷子包抄了起來,“馬儒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助誅九族的囚犯逃跑!”。
是紀(jì)丞相討人厭的聲音。
但見重重官兵之后,一個財神爺模樣的人挺著大肚子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