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許是渴了,凌空看見下方有條蜿蜒的小溪流,自山頂涓涓下流,便下來取水解渴。
為首的少年看見我,不冷不淡,向我行了個禮,隨后領(lǐng)著其余弟子到上游清澈的溪段,用手捧起清泉水喝了起來。
誒,這小兄弟看了頗為眼熟,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面了。我敲敲發(fā)昏的腦袋,這會兒竟是怎么都想不起來叫什么名字了!
也罷也罷,且隨緣吧。
如同空氣,少年們意氣風(fēng)發(fā),默契地將我忽視。倒是隊尾險險落地的路風(fēng),擰巴著眉頭,沒注意到我。
我捧著下巴,見他專心下劍,念訣收劍后,才松了口氣,拍拍長袍就往師兄們聚集的歇息地跑去。
但見一個比他略大,束青色發(fā)帶的少年忽得攬住他的肩,帶著笑意,收緊了手臂,“小十九,聽說你這次又給迷路了啊哈哈,你且跟我說說,這次是不是又尿褲子,起晚?。俊?。
路風(fēng)癟了癟嘴,看見其余少年哈哈大笑,羞紅了臉低下了頭,小聲辯解:“才不是呢……我……”。
委實是感到喉嚨瘙癢難耐,我才用力咳了幾聲的。那群少年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轉(zhuǎn)移到我這邊,包括路風(fēng)。
“咳咳,糟糕,舊疾又復(fù)發(fā)了……”,我自言自語,抬頭,瞪大了眼睛,茫然瞄準路風(fēng)的方向,緩緩地,緩緩地逼出兩滴淚,帶著顫音道:“小兄弟?!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終于找到你了……嗚嗚……”。
我上前打掉對他勾肩搭背的少年的手,順勢握住他的手。
路風(fēng)聽得一愣一愣,掙扎著抽了抽手,卻被我死死攥在掌心。
身旁的其他弟子也停止了動作,捂著嘴湊過來看熱鬧。這時,為首的大師兄察覺到這邊的騷動,也走了過來,眸光往我和路風(fēng)的手處一轉(zhuǎn),路風(fēng)被嚇得趕緊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
“我等是義耀門派弟子,我是大師兄樺南。若我小師弟在外闖禍了,我定當秉公辦理?!保瑯迥狭x正言辭擋在路風(fēng)面前。
對對對,樺南,就是樺南,哎,我這腦子,還真只是個裝飾品!
我假裝抹去眼角的淚,忙搖頭,“此言差矣……日前我在這山被妖怪抓住,是這位小兄弟……”,我指了指表情復(fù)雜的路風(fēng),“費盡千辛萬苦救了我……這不,他不告而別,害我好找?!?。
“真的假的?小十九這修為,可是連個飛天訣都使不靈活呢~”,方才打趣路風(fēng)的少年插嘴,笑道,卻被樺南眼神給震懾住,乖乖閉了嘴。
樺南面不改色,掃了一眼其他躁動的少年,轉(zhuǎn)而問路風(fēng),淡淡問道:“十九,可真有此事?”。
“額……”,路風(fēng)看了看樺南,漲紅的臉舒爾刷上一層青色,又看了看我,嘴角抽動,“我……”。
“怎會有假!我上山來此,遇到一只長得像青蛙的大妖怪,差點把我?guī)ё?,是這位小兄弟從天而降,嚇走了大妖怪?!?,我轉(zhuǎn)而探入路風(fēng)慌亂的眸子,眨了眨眼睛,微微笑同他確認,“確有此事吧~”。
雖然是三年前的事了,可確實是事實,我相信路風(fēng)能聽懂我的意思。
路風(fēng)眸光微動,嘴角微微上翹,圓圓的臉蛋,頗有幾分小時候的樣子,他點了點頭。
原本注視著這場笑話的少年一頓嘩然,紛紛對路風(fēng)伸出大拇指,“哎喲,小十九好樣的,沒給我們義耀門丟人!”“是啊是啊,回去師兄給你大雞腿吃!”“怎么也不說出來讓師兄們聽聽啊?!闭O,青羊你方才可是笑話小十九來著,小十九,看師兄們怎么給你報仇!”。
少年們嘰嘰喳喳說著,就將方才笑話路風(fēng),頭束青帶的少年團團圍住。
扯耳朵的扯耳朵,鎖喉的鎖喉,抓頭發(fā)的抓頭發(fā),更甚者把他四肢抬起,張開兩腿,吆喝著就往樹上中間撞去……惹得路風(fēng)忙捂住眼睛。
青羊被捉弄得大吼大叫,手指著急得張了握,握了張,“誒誒誒,這可就過分了?。。?!大師兄,救命??!”。
“收隊。”,但聽得樺南從容一聲號令,全體少年瞬間整齊排成兩排。
被丟棄在地的青羊手忙腳亂爬起身時來,摸著吃疼的屁股,擠開排在隊尾的路風(fēng),排了進去。
哈——不得不說,這視覺感看起來頗為舒爽啊~
師兄弟最重要就是整整齊齊嘛~
“十九沒闖禍便是好的,為百姓除妖本是我義耀門弟子宗旨,無需言謝。此番我等歸山,若無其他事,我等就此告別。”,樺南給我行了個禮,行云流水地沒有一絲情感。
我當真懷疑他是不是偷偷藏著一本爛熟的客套話,日日拿出來背上一背。
我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路風(fēng)。他正抿著嘴,巴巴將我看著。忽然想到什么,我猛地搖了搖頭,“等等!”,我忙制止他們,可憐巴巴摸了摸肚子,“你們還有沒有吃的啊……”。
“……”,樺南眼神略過一絲慌亂,略過我摸肚子的手,盯著我眼睛,“可是,此行我等并沒有帶太多食物?!薄?p> “俗話說送佛送到西,我如今在這山里無依無靠,這會沒吃的,到時候不是山中野獸給吃了,就是餓死……要不……”。
果然不負我望,路風(fēng)猶豫了半晌,弱弱道:“大師兄,我們那不是正在招聘嗎,何不問問她愿不愿意,好歹比這安全多了?!?p> 我故作驚訝,點頭如搗蒜,“那真是這樣就太好了,別問了,我當然愿意,只要餓不死……額……當然,再給點銀子自然是不錯的?!?,一說到錢我就控制不住,笑得扭曲。
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樺南也不阻攔,默認了。
這樣,問題就來了。
一群人,十幾個碧波少年,竟無一人愿意載我一程。原本從此處行劍到義耀門就剩半日路程,我忽然插了一腳,也不由得樺南沉思了一會。想必是考慮到路風(fēng)御劍不穩(wěn),手一揮,把我劃給青羊。
莫名其妙攤上麻煩,青羊碎碎念,嘴里不住埋怨著,“不帶這樣的吧,大師兄,你說我年紀輕輕,連小姑娘小手都沒碰過,這會兒就給我安排個大媽,要是我以后心里陰影了該怎么辦啊……”。
我嘴角一勾,悄悄同路風(fēng)搭了話。
我同他說,這番我?guī)退鈬嫖艺f話,這回就算扯平了??伤麉s不解將我看著,問我:“你為何要跟我們走?”。
“我的路走到盡頭了,想去走走你的路,可行?”,說完,我沒理會路風(fēng)滿臉的困惑,跳上了青羊的劍刃,讓路風(fēng)趕緊跟上。
所幸大師兄有先見之明,若不親眼所見,我怕是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速度不快還好,一旦刮起大風(fēng),路風(fēng)腳踩的玄劍便搖搖晃晃,虧得他腳跟子穩(wěn),才不至于跌落。其實我暗暗不知道抹了幾把冷汗,只是看他三番兩次穩(wěn)住平衡,我只能無奈對上笑。
到了夜晚,我們才緩緩?fù)A粼谝粋€大理石對齊整齊的空地處。青羊直呼自己“臟了”,要回去沐浴更衣,一溜煙給跑了。
后頭,險險落地的路風(fēng)給我解釋說那是門派專門設(shè)立,供御劍人士落腳的地方。
我拍上他的肩,語重心長道:“看到你還活著,真好?!保凤L(fēng)一時無言以對,拉了拉我的袖口,讓我跟他走。
他說大師兄讓他帶我去人事部見見二掌事,不然今晚我就沒地方睡了。
待穿過許許多多,巨大白石塊砌起的走廊和中央噴水花園,我不免心里暗暗慶幸真是找對地方了。此處擺設(shè)雖然頗為怪異,四處還種滿了形形色色的花花草草,不過,看起來就是嫌銀子多,沒處花的人家才敢這么折騰。
路風(fēng)跟我解釋道,義耀門成立了五千兩百多年了,由原本的幾人陸陸續(xù)續(xù)壯大至今。他們每隔四年就會招一批工人,十二年收一次徒。
今年比較特別,招工和收徒趕一塊了,這不這個月對他們來說分外忙,一邊出去歷練,一邊還得幫忙準備收徒的事。
“那你們這趟歷練倒是挺久的。”,我上山到下山就用了足足兩日了。
路風(fēng)不以為然,“久倒是不久,就是有些許奇怪罷了?!保覇査麨楹?,他解釋道:“去之前,我們就收到風(fēng),說妖孽作祟的地方,百姓眼睛發(fā)黑,一直怪叫。師兄猜測是妖怨奪了人心智,可是等到我們到那里,卻發(fā)現(xiàn)情況并沒聽說的那么嚴重。只是有些余孽殘留,就在師兄要收復(fù)他們時,忽然就起了一股很香很香的大風(fēng)?!?p> “很香的風(fēng)……”,我瞇起眼睛,若有所思重復(fù)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