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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所起,不知?dú)w路

6、入寺修佛三年

情之所起,不知?dú)w路 李湮 2334 2019-03-23 15:04:19

  “女施主,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天相行佛禮,目光悲憫的看著素衣,這孩子……

  太苦了!

  素衣怔怔的看著燭光中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覺得他與古佛口中的那個(gè)老不正經(jīng)天差地別。

  像她這種從來不信佛的人,在這一刻都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fā)出佛性的慈悲。

  她捧起手中的水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掉,再將水杯輕輕放在桌子上。

  天相自然而然的拿起茶壺,壺嘴接近杯口的時(shí)候,在水就要倒出來的片刻,被一只蔥白的手?jǐn)r住了。

  “天相主持,我剛剛喝的水,要如何才能分離呢?”

  “時(shí)間?!?p>  “那倒是!”素衣認(rèn)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主持如何知道,我排出的一定是剛剛喝下去的那杯水呢?”

  “身體如天地,生生不息、循環(huán)往復(fù),總有一天會將你剛才的那杯水與你的身體分離開的?!碧煜啻瓜铝搜垌?,對面的眼眸太過明亮,竟比那午日陽光更為刺眼。

  “不!”素衣?lián)u了搖頭,“我知道,您是善意的愛護(hù)。可我覺得,這杯水,我已經(jīng)喝了下去,我的身體也接受了它。它也許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排出一些,可更多的是,它大部分已經(jīng)和我融為一體,無法分離!”

  “女施主,何苦……何苦這般固執(zhí)?”這性子不好,真的非常不好!可他卻也無法辯駁,她剛才說的話,有哪里不妥。

  “天相主持,我不似您,出家修佛、得道高僧。我身在紅塵,沾染繁雜俗世,自然有所執(zhí)、自然有所念……

  這不是一句’放下’,就真的放的下的?!彼匾陆舆^天相手中的茶壺,為他們斟水。

  “老頭兒,你們倆這是打什么機(jī)鋒呢?”古佛端著水杯,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反復(fù)。

  “女施主,我方才觀你面相,額頭光潔無垢,眉順眼亮,鼻巧有肉,朱唇不點(diǎn)而紅,本是福相。

  可你眉心印堂處,團(tuán)著濃重的黑氣,還絲絲帶血……

  老衲勸你放下,在本寺潛心修佛,三年可解此劫?!?p>  此女半生多厄多苦,本經(jīng)歷了一次生死大劫,日后應(yīng)順心順?biāo)臁?p>  可眉心不散的黑氣,多半會讓她再次陷入一場生死劫數(shù)中,那絲絲血?dú)飧莾措U(xiǎn),預(yù)示著:她可能無法躲過這次劫難!

  她是古佛這么多年第一個(gè)帶回來的人,不管他們之間是何種關(guān)系,她必然是他看重的人。

  他真心希望,小丫頭可以平安度過此劫!

  “素衣,聽老頭兒的!”古佛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是身子板向自己,“老頭兒對于陰陽五行頗有研究,觀人面相、預(yù)測吉兇更是一絕。

  你性子本就喜靜,這些年我拉著你各種胡鬧,是想讓你開朗些,對心性開闊有好處。

  如今,老頭兒讓你在寺中待三年,于你來講,也算不得什么難事。我也會定居在這,陪你一起的。”

  當(dāng)年救她,本是一時(shí)好勝心起,將一個(gè)垂死的人拉回來,更顯得他醫(yī)術(shù)高超不是?

  等她醒來之后,聽她那簡短只有幾句的人生經(jīng)歷,他很是好奇,跌宕起伏的人生被她簡單帶過,那未來的她……會變成什么樣子?

  若說,他對素衣有什么綺眷的心思,那還真沒有!

  只是自小在寺廟中,見慣了那些前來請?jiān)傅拇蠊媚?、小媳婦兒、貴婦人……從無一個(gè),如她一般……

  這幾年的相處中,更是讓他發(fā)現(xiàn),她聰慧過人、心思靈巧細(xì)膩。

  醫(yī)道一途,是要練童子功,是要自小學(xué)起,日后方能年少有成。

  他自三歲啟蒙,看《三字經(jīng)》、《千字文》的同時(shí),就已經(jīng)拿起《藥性歌括四百味》,至如今二十五年,才算小成。

  他自五年前救起她,怕她無事可做,便將自己兒時(shí)的藥典給她看。沒想到,她不僅能將枯燥的藥典看的津津有味,還要他拿來實(shí)物與藥典中的插畫對照記憶。

  此后,他便將她帶在身邊,教她醫(yī)術(shù)、帶她救人,讓她感受世間煙火。

  此次老頭對著她念亡經(jīng),分明是她命宮有險(xiǎn)、危及生命,留她在寺中三年,可避此禍,也沒什么不好。

  他還想著,等素衣以后真的放下了,他便給她尋一戶好人家,過過嫁姑娘的癮呢!

  素衣低垂著眼眸,燭光映襯在杯中的水紋上,模模糊糊的蕩起一層光暈。在哪兒待多久、怎么待著……

  她其實(shí)并不在意,一屋、一院、一寺、一城……哪怕這一天下,也不過是更大的牢籠罷了!

  可她不愿……

  她不愿留在一屋、一院、一寺、一城……甚至,這一天下,她亦不愿留下來!

  年幼時(shí),她努力撕破那黑漆漆的屋子;年少時(shí),她傾盡全力闖出那禁錮自己的小院子……

  她來到了一座城,遇見了一個(gè)人,方覺得自己終于不用再往外闖、往外沖,留在他心里那片最柔軟、溫暖的位置,是她此生最舒適的時(shí)光!

  “我要考慮一下!”她還想再見見他!只要他過的好,她愿意在佛前為他請?jiān)溉辏杆恢边^好!

  “唉!”天相重重的嘆了口氣,“癡兒!”他伸手敲了敲素衣的額頭,看向古佛,打算讓他再勸勸。

  “素衣,我以為,對一個(gè)人最好的放下,是無論怎么想念,也不去打擾。你這些年明明做的很好,怎么突然就想不開了呢?”

  這些年,她跟著他吃過山珍海味,也風(fēng)餐露宿……她臉上永遠(yuǎn)都帶著淡淡的微笑,對于錦都、對于那人……更是沒有提過半個(gè)字!

  哪怕病患在八卦那人的信息,也沒見她有一絲絲波動。這次回來,他見她將自己整個(gè)都藏在了冪籬中,才驚然發(fā)現(xiàn),她的從不提起,并不是放下了,只是將那人藏的更深了。

  素衣雙手交疊的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上,咬了咬下唇,眸色晦暗不明的看向一臉擔(dān)憂的古佛……

  這樣的他是陌生的!

  一向玩世不恭、痞里痞氣的他,似乎這個(gè)樣子也很合適他,看著特別舒服!

  “我……從來沒說過,我放下了!”那人走出了她的生命,帶走了她的心,徒留一個(gè)殼子。

  于是,她在這幅殼子上開始作畫,一個(gè)淡然的微笑、一顆不錯(cuò)的頭腦、一副什么都不縈繞心頭、世外高人的姿態(tài)……

  若不回來,她險(xiǎn)些連自己……都騙過了呢!

  “這些年來,我觀你,遇事冷靜、處事圓潤,待人接物,透徹分明,你怎么……怎么就放不下呢?那人位高權(quán)重、成家立業(yè),哪里有半分地方是留給你的?”

  古佛見她臉上一寸寸的蒼白,心中頗不是滋味,可這些傷人的話,總歸還是有人要說的,不然她打算抱著對那人的思念……去死嗎?

  “古佛……”素衣的眸子亮了亮,隨即如同繁星寂滅,變成一片漆黑的海洋,“我想過忘記、想過放下,可那痛……如生龜脫殼、活牛剝皮……太疼……太疼了啊!”

  她何曾不想放下?

  可這二字,上唇碰下唇、上牙磕下牙,說的一派輕松,做的卻如火山難爬。

  “唉!”古佛也重重的嘆了口氣,什么都沒再說,扶著老頭兒出去了。

  素衣起身相送,合上房門的手緩緩握成拳,骨節(jié)青白、手心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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