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
紅燭的光昏昏暗暗,照在同樣紅色的幔帳之上,屋子里好像飄進了一團旖旎的晚霞。
唐免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腦子里有些發(fā)暈。
今天好像是她的大喜之日,此刻……是已經拜完堂了么?一旁站著的,那是不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
唐免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好叫了一聲:“遠黛?”
丫鬟馬上答道:“姑娘,怎么了?”
唐免得到了答案,于是隨便找個話頭搪塞道:“我有些渴?!?p> 遠黛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忙去倒了茶來,遞到唐免面前。唐免接了茶,湊到嘴邊,但奇怪的是這茶像是喝進了嘴里,又像是根本沒喝到。
唐免仍舊有些昏昏沉沉,沒什么精神,于是把茶杯遞回給遠黛,仍舊安安靜靜地坐著。但是只一瞬,唐免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張口叫遠黛:“遠黛,什么時候了?”
“回姑娘,天剛黑了不過半個時辰,姑爺還早呢。”
唐免聽了這話,臉上隱隱一陣發(fā)燒,微微別過臉去,輕輕地“嗯”了一聲。
話音未落,新房的門就被撞開了。唐免嚇了一跳,眼角瞥到是自己新婚的夫婿,連忙拿起一旁的團扇遮面。
唐免這邊還在等著,卻聽見腳步聲遠遠地就停了,繼而傳來他倒酒的聲音。
那是合巹酒,行禮時用的。唐免心想:他怎么自己喝起來了?但是卻仍舊坐著安安靜靜地,等著他喝完。
屋里的丫鬟婆子們都識相地出去了,遠黛還貼心地關好了門窗守在外面,免得等會姑娘姑爺召喚,門口沒人伺候。
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唐免一時心跳如鼓,緊張得連耳朵尖都是紅的,捏著扇子柄的手指頭也微微地有些發(fā)麻。
突然,男人開了口,聲音里帶著些壓抑的情緒。
“丞相出事了,你知道么?”
唐免心里一驚,但也還算鎮(zhèn)定。父親是當朝丞相,便是出事又能出多大的事?就算惹怒圣駕,頂多也就是受一頓申飭,或者扣點薪俸,并不能傷著筋骨的。
于是她心里安定,便守著禮數(shù),一言不發(fā)。
那男人又低低地笑了幾聲,聽聲音像是喝醉了一般,唐免聽了,總覺得心里慌慌的,但是她仍舊沒有出聲。
男人的笑聲總算是停下了,唐免心里卻還揪著。
透過團扇,唐免朦朦朧朧地看見他正搖搖晃晃地朝自己走來,想起方才嬤嬤教的那些怎么伺候夫君的話,不由得臉頰又開始熱起來。
男人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她的眼前,唐免的頭愈發(fā)低下去了。
她心里砰砰直跳,眼睛已經不敢看他。擋著臉的團扇在燭光下微微發(fā)抖,都是因為她太過緊張的緣故。
突然,男人伸手拔出了她手中的扇子,唐免一驚,又是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直到此刻,唐免才第一次看見這位新郎的模樣。他生得倒是很俊俏,可卻不是書生那種文弱的氣質。他的身材高大,肩膀看上去好像比唐免的肩寬了足有一尺之多,然而腰身卻是極瘦,一根做工還算精致的腰帶系在腰上,更顯出他精壯的身材。
唐免抬起頭來,飛快的瞥了這新郎一眼,又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將頭埋得更深。
唐免只低頭看著兩人的腳尖,心里已經為接下來的事情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肩膀上忽然被兩只鐵鉗似的大手使勁一推,整個人直接向后仰去,后腦重重地撞在床上。
唐免被磕得有些發(fā)暈,還沒緩過神來,對方就猛的一下子撲上來,一邊啃咬著唐免的脖頸,一邊撕扯她的上衣。她本能的就要反抗,卻一時不慎,精心留了兩月的指甲劃在了對方的臉上。
這下算是闖了禍事了。
唐免被自己的行為嚇得不輕,剛要開口道歉,卻沒想到對方一個嘴巴打在臉上,嘴里還罵了一句:
“不要臉的賤貨!”
唐免被這一巴掌,和這句市井當中最腌臜的話給驚住了。雖然說自從入宮選妃不成,反被太后羞辱一番,退回家去那時起,自己就越來越不受待見,但是卻從未有人敢當面對她說如此下作的話。
更何況此人是自己新婚的夫君!
男人一開始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解扣子,可他們倆穿的都是大婚的吉服,做得相當繁復,別說他一時半會扯不開,就是唐免穿的時候都費了好半天的力氣。
他懊惱地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干脆直接動手撕衣裳。唐免被嚇得手腳亂撲騰,結果被他左右開弓,賞了好幾個大耳光。
唐免被打的臉頰很快地腫起來,然而又不敢多話。從小家里就教的是三從四德,她早被養(yǎng)成了個對男人逆來順受的性子,即便如今嫁了個中山狼,也不敢多什么話,只道自己命苦罷了。
唐免流著眼淚由得丈夫胡來,疼也不敢吭一聲,還以為今夜注定要在這場噩夢之中度過了,然而老天爺卻并沒有將她放置不管,而是親手,將她推入了另一個噩夢。
“砰!”新房的門一下子洞開,從外面沖進來一群官兵,為首的一個看見了新郎官,立即指著他,大喝一聲:“給我拿下!”
“?。。。 ?p> “姑娘,怎么了?”
唐免心里仍舊一陣陣發(fā)慌,如同溺水一般的感覺仍舊纏繞著她。
她的手死死地抓著床沿,看著地上站著的,彎腰關切的看著自己的木槿,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閉了閉眼睛,好歹算是緩過來了。她覺著喉嚨一陣陣發(fā)緊,于是吩咐道:“木槿,給我倒杯水來。”
木槿聞言,轉身出去了。不多時,只聽房門“吱呀”一聲,木槿手中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放著碗湯。
木槿將碗遞到唐免嘴邊,唐免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眉頭皺了皺,抱怨道:“怎么又是參湯?”
“姑娘身子虛,公子交代過了,每日都得將參湯當水喝才好?!蹦鹃纫娮约倚〗阃O铝耍执叽俚溃骸靶〗?,再喝點吧。”
唐免擺擺手,這參湯喝了百來年,著實喝夠了。
更何況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子又不會死,最多不過是走多了路會喘兩下罷了,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