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亡之痛1

　　在賽期的第四天下午，洛恩帶著迅猛龍走出了比賽的森林。

　　森林的出口有一座小鎮(zhèn)，獵人公會排名賽的組委會就設(shè)在那里的一座旅店，并闊氣地包了場。維拉克魯斯的冒險者公會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維持著國內(nèi)的就業(yè)率，常年預(yù)算充足，經(jīng)常還有金主為了新鮮而時常有投入。今年排名賽組委會的人在旅店里打牌娛樂了三天多，終于在第四天等來了忐忑的第一批回歸選手。

　　提魯?鋼牙是現(xiàn)任的全國獵人公會的總會長，右眼的黑眼罩，剛勁有力的牙齒、永動機(jī)一樣的腸胃與旗魚群島的雪茄煙是他的標(biāo)志。現(xiàn)在他也優(yōu)哉游哉地在狩獵之外的時間享受著雪茄煙的美好，并等待后生小輩們帶著怎樣的收獲回來交差。

　　那些小子啊……他吐了個煙圈。

　　這次參加的年輕人（比自己年輕的人）還挺多，但是相互競爭的心與對收獲物品的忐忑猶豫可能決定了大家默契地認(rèn)為不可過早就沖出去交卷，商討、結(jié)對、彼此交換一些收獲，看看別人的搜索結(jié)果。時間過半，才有人終于覺得自己可以完成比賽，他們出現(xiàn)在鎮(zhèn)子門口的身影真是讓人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就有十分期待的感覺。

　　沒有開賽前獵人們聚集在一起的熱鬧景象，也就是說自己還回來的太早了點？洛恩一邊往旅店走，一邊仔細(xì)地觀察鎮(zhèn)上，那些會大呼小叫圍在一起打趣的同行們還沒有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腳下的動物糞便挺少，充分說明提前交卷的人不多。今年排名賽的標(biāo)的物分值表貼在了旅店大堂的布告板上，回來的選手們可以對照物品的分值選擇最高的那些上交。

　　吱呀。

　　青蘋果旅店的活動木欄門被輕輕推開，當(dāng)年輕的獵人謹(jǐn)慎地走進(jìn)旅店時，他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他的身上，令他條件反射地稍微縮了所脖子：“那個，我回來了?！?p>　　“第三位！”鋼牙會長霸氣地拍了一把桌子，然后招呼他趕緊麻溜地滾過來，“我說的是第三個回來的嗯哼~~洛恩，你小子真慢啊，難怪每次都拿不到第一名?！?p>　　“可是這次又不是回來得早就一定是第一名。如果您將排名賽的賽制改成馬拉松的話我會考慮拿個第一給您看看?！?p>　　鋼牙會長輕輕一巴掌拍了這個嘴巴有點調(diào)皮的年輕人的后腦勺：

　　“好了少貧嘴，回來了就把收獲曬出來看看，大家開開眼?！?p>　　“如您所愿，會長大人?！苯又?，洛恩就打開他腰間的小包，第一下，從里面抓出一小袋霸王花的花蕊——在打開那個小袋子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即便是屏住呼吸，那氣味簡直要往眼睛里和耳朵里鉆進(jìn)去，讓原本準(zhǔn)備觀賞一番的人們紛紛跳開幾米遠(yuǎn)。

　　“噢！洛恩！你怎么選了這個東西！”比他更早回來的某位沙都-索拉爾的著名青年獵手捏著鼻子大聲抗議。

　　“沒有為什么，因為離我近?！睂τ谶@種氣味倒也不是非常過敏的交卷人面無表情地回答，讓人懷疑他的呼吸系統(tǒng)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早就被鄉(xiāng)下莊園的牲畜糞坑給破壞掉了。大呼小叫的這個同行他熟悉，算是參賽五年以來每次排名賽中可謂“宿敵”的人了，戈迪亞?沙棘，沙都-索拉爾出身的有名獵手，已經(jīng)衛(wèi)冕了兩次排名賽的第一位。鋼牙會長很看好他與洛恩之間的較量，但就是沒法理解為什么洛恩要么動作慢，要么因為運氣問題惹惱裁判，每次都屈居在這個人之下?！岸覐奈兜蓝晕矣X得很少有人會愿意選它。”

　　“我是說……你選東西品味真是異于常人！就跟你給寵物取名字一樣！”

　　“什么，獵人的品味異于常人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洛恩用無辜的眼神瞥向?qū)Ψ侥_邊正在徘徊的大號沙漠褐紅斑點毒蝎，他記得這個家伙叫做“毒砂巨鉗”，仔細(xì)想來，算是中二名字之中比較正常的類型了。

　　“但哪有獵人給自己的寵物取名叫‘蠔油牛肉蓋飯’的！又拗口還是食物！光說名字誰能想到是頭迅猛龍？難道你想把它當(dāng)做非常食糧？”

　　“那不重要，‘蓋飯’它喜歡?！甭宥骼^續(xù)淡定地摸摸自家迅猛龍的腦袋，迅猛龍驕傲又高興地回應(yīng)撫摸并愉悅地?fù)u著尾巴，“對吧？”

　　第一名頓時啞口無言。

　　話說第二位回來的，大家也彼此相熟，也是幾年來慣例地第二，他們?nèi)说呐盼环€(wěn)定得像是鐵三角一樣，搞得賭場下注的人都快沒激情了，怒罵好獵人和后起之秀都死絕了嗎，還是獵人公會有黑幕。第二名攤了攤手，嘆息到：“你不是去年就發(fā)誓不跟他說話了么？”

　　“我、我我！我不說了！哼！”被戳痛處，第一名氣哼哼地抄起手，“繼續(xù)吧，讓我們看看你還有什么收獲?！?p>　　“第二個是這個……”又是一個可疑的小袋子，大家狐疑又擔(dān)心地看著他打開，里面露出來的東西頓時讓在場的男性們下體一緊，“雄鹿的……某個器官。為了保持完整我很小心地割下來的?！?p>　　“你你你……”戈迪亞?沙棘指著那坨玩意，簡直想要控訴對方的行為在某個意義上真是慘絕人寰、心理陰暗“你是女人嗎，對這玩意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選它？！”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我家‘蓋飯’打獵時隨便叼回來的，我順帶在宰鹿的時候看了一眼清單上有……”然后就順手剝下來了。

　　雖然獵人們本應(yīng)該見多識廣，對什么都不要大驚小怪，可是洛恩這家伙每次都喜歡找點槽點眾多但有槽也難吐的怪東西回來，大家都覺得這個獵手真是性情乖僻。而且……還有著一種特定的“慵懶”和難以言喻的幸運，仿佛什么東西都在他附近為他準(zhǔn)備好了似的。

　　“還有嗎？”

　　“最后一個……琥珀。”

　　“什么嘛……居然這么正常！”

　　“我拿不正常的東西出來你們要說，我拿正常的出來你們也有意見，做人可真難?！?p>　　鋼牙會長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這琥珀感覺很奇妙，除了圓潤光滑質(zhì)地與色澤都很不錯之外，握在手心里居然還有一點暖暖的感覺，從它較深的色澤上來看，感覺在本國并不常見：“嘿，我說你小子在哪里搞到的？這玩意品相很好啊，連我都想濫用職權(quán)私吞它了！”按照賽制，獵人們交到組委會備檢的收獲物品在賽后會退還，但偶爾也有組委會的人想要截留。大多數(shù)情況還是找獵手本人商討，雙方妥協(xié)個不錯的價碼交易了算了。

　　洛恩了解鋼牙會長的脾性，他不是那種強(qiáng)取豪奪的混蛋，而且還是自己的推薦人（重點）：“您真要據(jù)為己有，就不會這么大聲地說出來大家聽到了?！?p>　　“可是這東西在冷天捏在手里簡直就是個暖寶，琥珀這玩意我也見過一些，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你哪里找到的？”

　　“森林里啊，具體是哪里我就沒法形容了。這東西估計是碰運氣的收獲?！?p>　　“好吧好吧，我給你登記上，嗯洛恩的琥珀一塊……”

　　“還有別的事嗎，會長？如果沒有的話，我想先回一趟塔爾?維拉?！?p>　　“你這么早回去？離比賽結(jié)束和發(fā)榜還有三天和四天呢。”

　　“昨天‘蓋飯’給我叼回來的雛鹿的鹿腿肉我急著給姐姐帶回去，二月份很難捕捉這種東西的?！?p>　　“嘖嘖，家里有溫柔賢淑的廚娘姐姐等著，真是幸福……明明可以抱土豪大腿的人為什么非要來從事這么危險的工作，難以理解?！变撗罆L不耐煩地沖他呼了呼手掌，“戀家的小子快滾快滾，趕得回來領(lǐng)你的東西就行（不然我就私吞了它）。對了，如果你打算賣掉這琥珀就跟我說聲，我好給你聯(lián)絡(luò)拍賣行或者靠譜的買家?！?p>　　“我還想給家姐帶回去開開眼。好的，會長再會，兩位也再會，幾日后見?！本退阏娴囊u，那也自然是得過了姐姐的手才行，不然姐姐一定會碎碎念的，不過經(jīng)手會長的好處在于，憑他的關(guān)系可以找到更靠譜又有錢的收藏家。

　　看著洛恩急于回家的背影，去年第一名對去年的第二名說：“這小子到底有沒有決心拿個第一??？他是真的太散漫還是純粹就對名次毫無感覺？”

　　“如果你覺得他是懶得惹你，這樣想最好?！?p>　　“可是我覺得他分分鐘都在惹怒我！”

　　“還不是因為你自己的怒點太低，沙漠里出來的人都像你這么暴脾氣么?！?p>　　五年前的時候，“蓋飯”還只有他的腰那么高，五年后，已經(jīng)比他還高，可以騎乘了?！吧w飯”的腳踝上有兩個金屬足圈，主人在足圈上附上了兩塊刻印有“獵豹”圖案的符文。這種消耗品的符文來自德魯伊之中擅長銘文的人所制作，賦有相應(yīng)的動物屬性的祝福，“獵豹”符文無疑就是能夠提高攜帶者的速度，當(dāng)符文上的圖案消去之后，效果也就消失，一般比較常見的時效是24小時，能夠提高攜帶者本身50%的速度。

　　即使這樣，當(dāng)洛恩回到塔爾?維拉城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半。日光玫瑰餐廳自然早就打烊，老板娘剛剛梳洗準(zhǔn)備睡下，就聽見耳熟的迅猛龍的叫門聲不遠(yuǎn)地傳來。有仆役給晚歸的獵手開了門，洛恩感謝之后將迅猛龍帶到獸欄，解下鞍韉，準(zhǔn)備好豐富的肉食和水還有鋪滿松軟干草的巢讓辛勞的伙伴好好休息一晚。吃飽喝足，“蓋飯”睡下以后，洛恩并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就寢，而是去了畜欄對面一間空掉的倉庫。

　　艾莉婭披上冬季的毛皮大衣，里面裹著睡衣站在自家院子二樓的陽臺上看著弟弟半夜趕回來，在樓下忙忙碌碌之后鉆進(jìn)了那個平時沒什么用的倉庫，幾分鐘了都沒出來。弟弟提前回來已經(jīng)讓她有些意外，這會，她有些忐忑地決定去看下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