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啞巴吃黃連
熊智宸拖著沉重的步子，輕手輕腳推開了門，病房里，梁清正小心翼翼地為楊靖兒擦拭著臉頰，見熊智宸進(jìn)來，并沒有理會……
熊智宸徑直走向桌旁，準(zhǔn)備給她倒水，眼神游離，不敢與之交匯……
“智宸……你是真心喜歡靖兒嗎？”梁清開口了，但始終沒與他對視，只是凝望著靖兒……
熊智宸手中的水壺頓了頓，隨后輕輕的放下，他望著梁清的背影“嗯”了一聲。
梁清轉(zhuǎn)頭迎上他的目光：“你查不到靖兒的來歷吧……”
熊智宸嘴角抽動，又堅定不移道：“我不在乎！”
梁清起身，目光如炬，緩緩走近他：“智宸……靖兒常常說她很怕死，其實(shí)是她不想死在這兒，如今，她竟然會為你如此奮不顧身……可見，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熊智宸沒有回話，只是轉(zhuǎn)頭望著楊靖兒，溫柔如水……
梁清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走向窗戶，眺望著眼前風(fēng)云變幻的上海灘，久久沒有說話……
“你只要記著，她與你一樣，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她又與你不同，她有自己該走的路……”梁清的嗓子從未這樣低沉……
熊智宸回頭，走向靖兒，緩緩坐下，為她擦拭雙手，眸子里滿是憂愁道：“昨天……我把她送來的時候，我看到……看到她的手消失了一瞬間，又變了回來……清姐，她最終……還是會離開這里吧？……”他盡力描述著，聲音里沒有害怕，全是不舍……
聽到這兒，梁清轉(zhuǎn)頭望向熊智宸有些萎靡不振的背影：“如果她醒了......愿意以告訴你一切，請你......無條件的相信她......如果......她什么都不愿意說，你也不要追問她......”
熊智宸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楊靖兒沉睡的臉，回想著她那日說的話：“如果你以后有危險，我也一定會拼命救你的......”
此刻在他的腦海中，全是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
其實(shí)，無論楊靖兒的身份如何，他早已經(jīng)不在乎了，他只希望看到她笑容可掬的樣子，哪怕最終她會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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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這個混蛋！熊智宸，竟敢耍老子！這讓我怎么和日本人交代！”隨著一聲‘噼里啪啦’的玻璃聲，白公館光潔無塵的地板上，散落著片片古董花瓶的殘渣，白振擎猶如一只暴跳如雷的餓狼，撐紅了眼眶，恨不得立刻吃了熊智宸！
“老爺......老爺您消消氣！”張伯急忙收拾著地面。
白振擎的喘息聲異常清晰，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要置熊智宸于死地一般......
剛從門外回來的思楠與大哥正好撞見了此時沖冠眥裂的父親，再看看滿地碎裂的殘渣，二人面面相覷，滿心疑惑，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爸爸，發(fā)生什么事兒了？怎么生這么大的氣？”思楠扶著父親坐下，思睿端來一杯熱茶。
白振擎鼓著腮幫，情緒些許緩和，看看他們兄妹倆，無奈搖著頭：“哎......如果有一天爸死了，你們一定要找熊智宸報仇！”
思楠一聽，花容失色，瞪著眼不可思議：“爸！你說什么呢？智宸哥怎么會害你？”
一旁的思睿久久沒有搭話......
“爸這一輩子，最驕傲的就是有你們兩兄妹陪在我身邊，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爸做過一些錯事，但那又怎樣，在這上海！勝者為王！要想體面地活著，就得不擇手段！”白振擎渾濁的眼睛讓人望而生畏。
白思睿看著父親，憋出了深藏已久的問題：“爸，那船貨......是不是真有鴉片？”
思楠猛地盯著父親，等待回答。
白振擎的腦袋左右擺了擺，又盯著思睿：“沒錯！”
此話一出，思睿頓時低頭閉眼，悵然若失，因?yàn)楦赣H的話，撲滅了他心底最后那一絲絲的希望......
思楠緩緩放開挽著父親胳膊的手：“爸......怎么會......”
白振擎冷笑一聲：“我是商人，什么賺錢我就做什么！什么日本人中國人！都一樣！”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尖銳刺耳。
“爸！商人要有底線！我們不能賺昧良心的錢吶......”思睿無可奈何的苦勸著......
“你懂什么？你爸的商道一點(diǎn)兒沒學(xué)到，看看人家熊智宸，?。客盗簱Q柱！你爸我現(xiàn)在是投訴無門，只能啞巴吃黃連......”白振擎站起身，指著思睿的鼻子，怒目圓睜。
思睿見父親油鹽不進(jìn)，轉(zhuǎn)身走回房間，“啪”得關(guān)上了房門！
客廳里，思楠搓動著他的后背，張伯默默打掃著地面，整個白公館，死一般的寂靜......
黎明，東方欲曉，晨光熹微，窗戶爬上第一縷曙色，微紅而不刺眼，溫?zé)岫蛔瓶?.....
楊靖兒沉睡已久的眸子里，眼珠微微轉(zhuǎn)動，帶著睫毛左右微挪，終于，眼眸緩緩打開，潔白的屋頂上，懸掛著樣式簡單的吊燈，轉(zhuǎn)頭間，迎上一縷晨曦，她醒了......
楊靖兒環(huán)顧四周，沒有人......剛要起身，右肩就傳來一陣揪心的刺痛，“嘶嘶.......”她皺起眉，咬牙忍著疼痛，喃喃自語：“我這是......睡了多久啊......”
忽然，門外傳來些許動靜，慌亂之間，楊靖兒手足無措，來不及多想，她便緊閉雙眼，假裝繼續(xù)昏迷......
“少當(dāng)家的，紅酒瓶蓋已經(jīng)換了，白振擎氣的牙癢癢，這回真的是吃了啞巴虧了，哈哈哈......”石頭跟在熊智宸身后，匯報著這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熊智宸卻沒有多開心：“那些臟東西，都處理了吧？”
“處理了，找了幾個可靠的弟兄，拉到野外燒了......”石頭邊回答，邊打開早餐，“少當(dāng)家，吃飯吧！今天專門去弄堂里買的小籠包......”
此時牛皮紙打開，香氣四溢，小籠包獨(dú)有的魅力充斥著整個房間……
熊智宸來到病床前，摸了摸楊靖兒的額頭，確認(rèn)沒有發(fā)燒，又悉心給她蓋好被子，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走到桌前......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吃著早餐，石頭“吧唧吧唧”的聲音令人煩躁，熊智宸皺起眉頭：“你能不能吃就吃，別老發(fā)出聲音??？”
石頭定了定，無奈地撅起嘴，又不敢反駁，便細(xì)嚼慢咽起來......
“咕嚕嚕咕嚕?！?p> 熊智宸白了一眼，頭轉(zhuǎn)向一邊，滿臉嫌棄：“你這是個什么肚子，都給喂上飯了，還叫？”
石頭頓住了，不明就里，可憐巴巴道：“不是我的......我以為是你的肚子在叫呢......”
二人對視兩秒，腦袋同時緩緩扭向病床，死死地盯著熟睡的楊靖兒......
就在此時，楊靖兒的喉嚨分明蠕動了一下，像是在......咽口水？熊智宸和石頭又對視一次
此刻……熊智宸消瘦的臉頰泛起光澤，低下頭舔了舔嘴唇，付之一笑，可眼眶卻濕潤了......
“誒？石頭……今天的小籠包怎么這么好吃啊……你看，皮薄餡大，肉還這么多，太實(shí)惠了......”說著，熊智宸大口咬著，‘吧唧’起嘴來……
石頭也喜眉笑眼著：“就是啊……你看你看，這湯汁兒都流出來了，哇……簡直是人間美味啊......”
二人眉來眼去，觀察著楊靖兒的動靜......
楊靖兒再也忍不住了，終于睜開眼，露出久違的星辰般的眸子，楚楚可憐地望向他倆道：“我也想吃......”
見她真的醒了，熊智宸一下子躥到床邊……溫柔著嗓音：“你醒啦……”
楊靖兒眨巴著眼睛，舔舔嘴唇：“嗯!醒了……可不可以給我遞一個小籠包......”
說著，她又咽起了口水……
熊智宸見她的模樣實(shí)在可愛，臉上閃過一絲寵笑，也就一秒鐘……
“你還知道吃?。堪。磕阒恢滥悴铧c(diǎn)兒就死了！還想吃小籠包？”剛剛滿眼柔水的熊智宸突然陰下臉來，高聲指責(zé)......
楊靖兒被他的聲音震得實(shí)在頭疼：“你吼什么呀？我又不聾……我現(xiàn)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要恩將仇報嗎？”楊靖兒揚(yáng)著腦袋，氣鼓鼓地對吼！
“你別給我轉(zhuǎn)移話題！那天誰讓你去碼頭的？啊……你知不知道“危險”兩個字怎么寫？當(dāng)時要不是石頭開車快，就你這小命，早沒了……”熊智宸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嘶嘶......’楊靖兒突然皺起五官，左手摸向傷口，咬著牙，故作疼痛的樣子......
熊智宸猛地靠近她，剛剛跋扈的臉?biāo)查g沒了脾氣，他輕扶著她的肩，柔聲道：“怎......怎么……怎么啦？”
“疼......好疼啊......”熊智宸正要轉(zhuǎn)身去找醫(yī)生......
“要是......吃一個小籠包……會不會好點(diǎn)兒呢？”楊靖兒此時說出的話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熊智宸呼了口氣，又轉(zhuǎn)頭挑了一個即將流出湯汁兒的小籠包，鼓著腮幫子，撇起嘴，無可奈何地遞給了她......
楊靖兒瞇著雙眼，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揚(yáng)起的嘴角紅潤了蒼白的臉頰，閃亮的眼睛也點(diǎn)燃了熊智宸這幾日失魂落魄的心......
熊智宸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他的心……無比欣喜，因?yàn)?，他的她，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