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肉山刷的一下站起身,轉(zhuǎn)過頭猶如一頭大象般咚咚咚的幾步跨到尹川的面前,甕聲道“我大哥選不選再說,現(xiàn)在老子先給你一個選擇,自絕當(dāng)前給我大哥大嫂賠個罪,我給你留個全尸,否則......”
說到這里他眼一凝,長刀斜插入地下右手一翻往上一挑,揚起的塵土從尹川的頭頂灑下,一字一語的道“老子一定讓你變得比這土還碎”
天空上的血色光芒突然被遮住,站在了一片陰影里的尹川仰天長舒一口氣,流轉(zhuǎn)全身的氣機消散于血肉里,輕語道“我們已無再戰(zhàn)之力,我也不會再出一招一式,可你要明白那七人不像我這般死戰(zhàn),他們唯一的目的是......屠城”
“你......”
胡有道將手中的大刀一掄,閃電般砍向眼前這小子的細(xì)長的脖子,一位三品高階實力的武將全力出手,縱然尹川是七品高手,可撤去了全身氣機不再防御,這一刀也足以砍斷他的頭。
眼看著刀鋒眨眼便至可尹川無一絲躲閃,嘴角噙笑仍然一番傲然的模樣,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這二十幾年無一事遺漏。
“?!?p> 一聲碰撞聲響起,尹川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被刀芒所傷的血痕,看了眼已經(jīng)站在面前的李霖亭,嘴角的微弱笑意終于變成仰天大笑。
聽著耳邊傳來的刺耳笑聲,看著面前擋開自己的結(jié)拜義兄,胡有道氣急敗壞的問道“大哥你為什么不讓我宰了他?你不會真被他嚇住了吧?真要還有人豈會看著他們?nèi)ニ?,早就該跳出來了?p> 用盡了所有力氣格擋開大刀,李霖亭回首望了望背后城池上方的天空,在那里有七道手持長劍臨空而立的身影。
最后的期望落空,李霖亭整個人都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大口咳血。
看著倒地的丈夫痛苦又落寞的樣子,巫行云臉上浮現(xiàn)一絲心疼,身形一閃就來到跟前,慢慢蹲下望著那道充滿了絕望的側(cè)臉,她偏著頭笑了笑,道“很好的選擇,不是嗎?畢竟都活著”
“我對不起你”
幾滴血淚啪嗒的落在大地上,李霖亭把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在了胸前,如今的他哪還有一絲叱咤西蜀威震天下的雄姿。
巫行云心疼的將丈夫的頭擁在懷里,仰起頭強忍著淚水“先前你要拼命,我陪你,現(xiàn)在你要選他們,我尊重你,你不必覺得愧疚,這一天我早有準(zhǔn)備,所幸你沒有讓我失望”
“時間快到了,該走了”
望著這一幕尹川終于忍不住心中的快意,他能夠忍受愛慕之人嫁給世家子弟,可絕不能容忍一個土匪娶了巫山的神女,不管這個人如今有多么大的權(quán)勢,他出身土匪那就不行,望著地上那個痛苦不堪的土匪,尹川還是有些遺憾“損失了三衛(wèi)都還沒殺了你,真夠命大的”
“我可以回去,但是從今以后你們誰也不準(zhǔn)踏足西蜀,不得屠戮西蜀一人”
“否則......我就讓整個巫山給他們陪葬!”
一個七品實力的女人威壓一個千百年的修仙門派,說出去是多么的可笑,可巫賢等人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即便是尹川都不敢駁斥,只因說這句話的是她巫行云,巫山千年來才情最佳的神女。
“世間有序,天地有則,讓一切回到本該有的樣子,每個人都回歸自己的命運,互不打擾對誰都好”巫賢嘆了口氣。
巫行云淡漠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最后一次伸出手幫懷里的人把散開的頭發(fā)束好“以前我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就口花花心花花,跟著你那群狐朋狗友那幫人到處拈花惹草,也就是因為我在身前壓著你才沒做出出格的事,以后我不在身畔了,你可千萬別以為自己就可以胡作非為了”
“我巫行云這輩子都很自私自利,沒有與人分享的習(xí)慣,你要是敢給我找個妹妹,老娘一定讓她跟我一起守寡”
束好了最后一縷頭發(fā),巫行云站起身揮揮手,將城門處的那個抱著嬰兒的小男孩叫到了跟前。
接過才八個多月的嬰兒抱在懷中,眼中盡是慈愛,忍了很久的淚水終于流了出來,想到這一去恐怕就是一生,忍不住將臉湊到近前,望著那熟睡的小臉無聲的哭泣。
慢慢抬起頭的巫行云紅著眼,將眼前的少年拉至眼前細(xì)細(xì)低語說著臨別的話“林兒,你父母逝去時曾將你托付于我和你義父,從那以后你就一直叫我娘,可惜我一直對你無比的嚴(yán)苛,逼著你讀書逼著你練武,不準(zhǔn)你跟著那群小子們出去瘋玩,稍微做錯了小事都拿藤條抽你,如今讓你都不像一個正常的十一二歲的孩子了,苦了你了攤上了我這么個狠心的娘”
”本來打算過了這段時間咱們娘倆好好的聊聊,我也想改變一下做一個慈母,奈何娘沒有機會了,你可不要記恨為娘,以后這家里就只剩你義父和你們兄弟倆了,答應(yīng)娘一定要好好聽義父的話,不準(zhǔn)學(xué)胡有道他們家的那些小土匪,不準(zhǔn)去擺少爺?shù)淖V,不準(zhǔn)以勢欺人,為娘不求你將來學(xué)富五車譽滿天下,也不求你武學(xué)有成甚至成仙得道,我只求你在這亂世帶著弟弟好好活著,你可明白?”
少年平靜的盯住義母一言不發(fā),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悲傷一絲不舍,淡漠的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聽著耳邊的絮叨之語,他只是輕輕的點點頭。
巫行云囑咐了半晌,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義子的異狀,心思玲瓏的她心中咯噔一下,嘆了口氣又有些嚴(yán)厲的道“回去好好看看《列記》,將來娘回來了可是要考你的,要是答不好可不饒你”
接過娘親遞過來的弟弟,蘇林遲疑了下點點頭,隨后偏頭平靜的從尹川幾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戰(zhàn)場上的人誰也沒能猜到這個少年的心思,只看著他一步步的走回到城墻根下,站在陰影下靜默而立。
巫賢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內(nèi)心有了一絲詫異,不由得多看了眼那位離開的少年,不知道為何他對這個少年有了一絲忌憚甚至恐懼。
十一二歲的少年,即便是在這亂世見到如此血腥的戰(zhàn)場,大多也早已嚇得肝膽俱裂亡命逃竄。
但是這個看起來比世家名門的子弟還要溫和的少年卻絲毫無懼,無論是之前的殺戮導(dǎo)致殘肢漫天血水橫流,抑或是如今的母子分離,他都沒有太大的心緒波動,沒有害怕沒有絕望甚至沒有仇恨,有的只是平靜。
如此心性的少年,如此一位將門之子,他日若執(zhí)掌一部會發(fā)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