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房里，鍋爐燒的“噼噼啪啪”作響。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大爺蹲在爐子前吃著熱氣騰騰的烤地瓜。
這老大爺是燒鍋爐的，大家都叫他炮手張大爺。
張大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烤地瓜，冷不丁有人問：“味道不錯吧？”
“那可不，那是相當不錯了！”老大爺說著，抬頭看一眼，面前是個身形單薄的年輕人，見張大爺吃著烤地瓜，年輕人忍不住咽口唾沫。
張大爺立刻舉起烤地瓜：“你也來一口？”
“好啊?！?p> 張大爺掰了一半兒給年輕人。
年輕人大口吃著。
“香不香？”
“真香?！?p> “中午怎么不多吃點？”
“最近胃口不太好?！?p> “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咱廠伙食多好，我在郵電局干活兒那會兒都沒這么好?！?p> “是吧，呵呵。”
“你能到咱廠上班真是王八碰到鱉親家，走了狗屎運了?！?p> “我去……”
“啥？你還不信啊？咱廠老牛逼了，你沒看整天拉貨的都嗷嗷的?！?p> “為啥這么牛逼？”
“因為總經(jīng)理牛逼??！他老人家高瞻遠矚、風(fēng)起云涌、巍然不動、英姿颯爽……”
“我去，你認識總經(jīng)理??？”
“陳總??？當然認識了?！?p> “他是你親戚？”
“必須地啊，他是我二大爺家三大媽家外甥家女婿。”
年輕人咽著口水：“漂亮嗎？”
“啥？”
“沒啥，我是說這鍋爐好不好燒?。俊?p> “那當然好燒了，你看這風(fēng)道設(shè)計的，還有這爐膛多敞亮，能不好燒嗎？”
“嗯，車間里的暖氣都燒的嘎嘎的?！?p> “你沒看這是啥煤？”
“這是啥煤？”
“這是富順的煤，富順叫啥你知道不？”
“叫啥？”
“煤都！”
“哇，怪不得呢，你那個女婿真牛逼?！?p> “是我二大爺家三大媽家外甥家女婿?！?p> 年輕人站起來打量著整個鍋爐房。
整個鍋爐房很大，足可以裝下五六個鍋爐，可眼下只有這一個鍋爐在熊熊燃燒著。
“大爺，他這鍋爐房整這么大干什么？”
“沒跟你說嗎？我們陳總高瞻遠矚、風(fēng)起云涌……”
“我去……”
“這么跟你說吧，你看咱們廠現(xiàn)在才三四百號人，不出三年就能變成五六千號人，到時候連總廠都給吃掉?！?p> “哇，陳總真是牛逼啊?！?p> “必須地！”
“大爺你也挺牛逼。”
“那當然了，俺在郵電局干的時候大小也是個管事兒的?！?p> “您在郵電局當啥大官兒?。俊?p> “別管咱當啥大官兒，咱能耐大。咱這小鐵鏟兒一揮啊，保管他們個個汗流浹背。咱這解壓閥一扭，保管他們渾身發(fā)抖。你說牛逼不牛逼？”
“牛逼！可大爺您都退休了，干嘛還在這里干?。俊?p> “每天干完了，埋汰衣服一脫，三四塊錢到手了，買塊兒排骨不好啊？你說排骨它香不香？”
“香！真香！”
年輕人說著，起身準備走了。
“走了啊大爺。”
“嗯，有空再來吃烤地瓜啊。”
“好的?！?p> 年輕人剛走，不遠處的另一個年輕點的鍋爐工就湊過來，遞上一根石林煙。
張大爺抽著煙撇撇嘴：“沒勁……”
“是啊，”年輕鍋爐工討好地笑笑，壓低了聲音，“大爺，剛才那是陳總吧？”
“啥？”
“還裝，哈哈！陳總誰不認識。”
大爺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點點頭：“嗯，陳總?cè)苏娌诲e?！?p> “他都能到這里來看你，一定是你們家親戚?！?p> “嗯，就是有點遠。”
“再遠也是親戚?！?p> “是啊，他是我三大爺家二大媽家侄子家女婿?！?p> ……
過小年兒了，藍都藥業(yè)到處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辦公大樓和職工宿舍大樓施工工地前，建筑工人在小范圍地施工。
倉庫前，一輛輛大車在裝載著貨物。
財務(wù)室里更是一派緊張氣氛，每個人都在低頭忙碌著，有的在記賬，有的在核算，還有的在裝訂票據(jù)。
陳凡坐在龔玉梅的桌子前，看她核算著。
過了會兒，龔玉梅把幾張表格放到陳凡面前。
“您看陳總，咱們的年終獎核算好了?！?p> 陳凡翻看了一會兒點點頭。
藍都藥業(yè)成立7個月，開工18天，便已經(jīng)取得傲人的戰(zhàn)績。
銷售額已經(jīng)超過藍城制藥廠全年，員工的年終獎自然也會遠遠地超過制藥廠。
為了防止總廠那些職工們情緒波動太大，帶來不安定因素，陳凡還是把年終獎的額度沒弄得太離譜。
比如，小特務(wù)在總廠的時候，全年獎金能拿到2000元。在這里兩個月能拿到500元。
像李青、張桂花、老安、龔玉梅他們這種建廠元老，七個月的獎金也不過3000元。
比總廠高一些，但也不算太夸張。
“還有那種剛來一個星期的怎么算？”龔玉梅壓低聲音。
陳凡知道龔玉梅說的主要是靳晶，也就是曲大眼兒的情人，羅軍的小姨子。
“不足一個月就按一個月算好了，咱們這么大的廠子，在這方面用不著那么精打細算?！?p> “嗯，知道了?！?p> 此時，靳晶正坐在旁邊不遠的一張桌子前核算著、記錄著賬目。
陳凡慢慢走到她身后。
這靳晶陳凡以前還真沒特別注意她。
眼下略一打量才發(fā)現(xiàn)，她確實還有幾分姿色
她就跟李青一樣，屬于皮膚發(fā)黃那種。
靳晶全神貫注忙碌著，好一會兒也沒看到陳凡走過來。
冷不丁靳晶轉(zhuǎn)頭看到了他，連忙拖一把椅子過來：“坐會兒，陳總。”
陳凡坐下了，一眼看到靳晶一只手上沾著藍墨水，連忙拿起紙巾幫她擦掉了。
“這屋里挺暖和的吧？”
“嗯，是的呢，比總廠辦公室暖和多了，在總廠，我們都得抱著暖水袋辦公，不然手都伸不開了?！?p> “可你手咋還這么涼呢?！标惙材罅四蠼У男∈?。
“哼，沒人疼。”
“呵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