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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蒙特伯格的幽靈獵手

第十章 兄妹

來自蒙特伯格的幽靈獵手 六面的鏡子 3143 2019-03-30 21:38:33

  “阿比蓋爾!你在做什么呢!”

  被抓包的金發(fā)幼童嚇了一跳,縮回了手。她似乎原本想要摸摸擱在架子上的長劍,趁著長劍的主人不在房間里的機(jī)會。那把劍細(xì)長的劍身沒有開刃,護(hù)手被擦的閃閃發(fā)亮,擱在正對著床鋪的架子上,似乎被人精心養(yǎng)護(hù)著。雖然任一個人來看,這都僅僅只是把練習(xí)用的粗糙消耗品。

  埃因霍恩記得這個場景。

  那時他剛開始跟隨劍術(shù)老師練習(xí)單手劍,沉迷在這樣男孩子氣的活動中。他總是不耐煩地讓阿比蓋爾別再跟著他,也別老是偷跑到騎士營地。他害怕阿比蓋爾不小心受傷,明明是阿比蓋爾自己的錯,最后劍術(shù)老師和爸爸責(zé)怪的一定也是他。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擁有目標(biāo)每天都很忙碌的人,他要練習(xí)刺擊,學(xué)習(xí)步法,跟著騎士們鍛煉身體,他開始覺得無所事事只知道跟在他身后的阿比蓋爾有點(diǎn)煩人。

  埃因霍恩靜靜地看著記憶里的自己對阿比蓋爾發(fā)脾氣,他站在門外,看著這一對年幼的孩童爭吵,像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

  “啊……我要去告訴爸爸,你想偷我的‘耶底底亞’!”

  “等等,以利亞!我只是……想碰碰它……我才不會偷你的劍!”阿比蓋爾被嚇到了,她支支吾吾給自己開脫,旋即又惱怒起來。

  記憶里那個尚年幼的男孩自詡年長幾歲,說起話都趾高氣昂的:“你不可以碰‘耶底底亞’。你都看到過的,它非常鋒利,捅進(jìn)假人的肚子里,麥穗就全從口子里漏出來。只要再揮舞兩下,假人就會四分五裂!它只有我能摸,你要是摸了它,你也會變成一塊一塊的?!彼o長劍取了一個自己覺得最神氣的名字,并且驕傲地對每個人都堅(jiān)持這個稱呼。

  阿比蓋爾的舉動被視作冒犯,他故意地恐嚇阿比蓋爾,要讓她再也不敢偷偷跑進(jìn)他房間做壞事:“你會因?yàn)樗槌梢粔K一塊,沒法從地上站起來。然后我就只能找來維赫管家,維赫管家又去叫女仆,我們一大群人都會看著你,裁縫會把你拼起來,但是你身上會一直有線頭,變成一個丑八怪!”

  “艾德里安!”阿比蓋爾受到了驚嚇,她含著淚花,生氣地大喊以利亞的大名,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表現(xiàn)她的憤怒,“你這個討人厭的惡棍!”她用力推開擋在門口的男孩,飛快地逃跑了。

  阿比蓋爾總是很容易生氣,埃因霍恩回憶著,她總是因?yàn)橐恍┰谒雌饋砦⒉蛔愕赖男∈露鷼?,她揪住一個問題不放,仿佛這事情比什么都重要,然后又因?yàn)榘R蚧舳鞑荒芾斫馑膽嵟鹚臍狻?p>  他們有的時候互相爭吵,簡直像是不共戴天,有的時候又結(jié)作同盟,心有靈犀。

  但不可否認(rèn),埃因霍恩信任阿比蓋爾。

  他得去見她。

  如果他今后漫長的一段時間里都只能在外漂泊,他得先警告阿比蓋爾,關(guān)于那個從薩克森來的隨行者,他們不能太過相信那人。

  埃因霍恩在空無一人的住所內(nèi)醒來,他能感受到肋骨下的瘀斑在夜晚灼痛,它們已經(jīng)在漸漸消退,疼痛的幻覺也不再讓他在半夜驚醒。然而他似乎習(xí)慣了在日出之前清醒,科隆尚沉浸在夜幕之中,只有月光眷顧著萊茵河畔,他也沒有點(diǎn)亮屋里的燭臺。

  維赫夫婦將住所打理地井井有條,就像屋子依舊被使用著。埃因霍恩在衣柜里找到他的綢衣,又看到裝飾品被整齊的碼放在一旁。換上衣服,戴上假發(fā),沒有人再會懷疑他和一個尚與浪漫文學(xué)彼此相戀的貴族子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過去的模樣。

  埃因霍恩將住所的鑰匙放在桌子上,他最后看了一眼墻上懸掛的油畫,黃金湖的湖水在月光下輕輕晃動,曾濺上的血漬已被拭去,那湖水溫柔如初。

  蒙特伯格大宅的宴會要從早上舉辦到晚上,搭建起來的露天舞臺上會上演好幾幕戲劇。被邀請而來的不止是擁有領(lǐng)土的邦國貴族們,自由城市里有地位的銀行家和富商們也擁有邀請函。仆從們源源不斷地替換桌子上變冷的餐點(diǎn),將新鮮的孔雀肉和其他珍饈一起擺上銀盤。

  埃因霍恩在門外聚集的人群里觀察著,他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面孔,他舊時的朋友們和阿比蓋爾在一處,像是和她說話,又像是在與阿比蓋爾的女伴們調(diào)情。

  他的父親勞倫提斯不在花園里,埃因霍恩注意到有幾輛馬車上的來客進(jìn)入大宅后也未曾在花園里逗留。

  花園里聚集的似乎都是年輕人,他們彼此結(jié)識著,交談著,大部分對于埃因霍恩來說都是陌生人。

  舞臺上的戲劇不是傳統(tǒng)的宗教劇目,倒像是來自維也納的最新劇本,樂曲聲中一個女高音步上舞臺,她一步一回頭,捂著心口詠嘆與戀人分別的不舍。

  花園里兩個沖動的青年似乎發(fā)生了口角,一時間大家都往那兒看去,埃因霍恩趁著門口的守衛(wèi)不注意,閃身混入了花園的人群中。

  他避開熟人,往阿比蓋爾所在的地方走去。他的小妹妹穿著繁重的禮服,身上掛滿裝飾,看似十分高興得與周圍人交談?wù){(diào)笑,埃因霍恩卻從她的表情里窺出一點(diǎn)細(xì)節(jié),阿比蓋爾一定已經(jīng)對上前與她搭話的青年們感到有些不耐煩。

  果然沒過一會兒,她就拉著女伴走開了。

  “這身衣服真是太重了……我必須去休息一會兒了,你可別讓他們找到我?!?p>  埃因霍恩躲在樹籬笆后頭,聽到阿比蓋爾小聲地對女伴抱怨。

  “那你得記得及時回來呀,瑞塔。”

  她的女伴似乎很是明白阿比蓋爾的感受,只是提醒了一句就自行離開了。阿比蓋爾捏著扇子,往花園的僻靜處走去。

  “阿比,是我。”

  四下無人,埃因霍恩繞過籬笆,輕聲喊住了她。

  阿比蓋爾嚇了一跳,但她壓住喉嚨口的驚呼,迅速地轉(zhuǎn)過身來。她的表情先是一陣懷疑,而后顯現(xiàn)出了怒容。

  她劈手拽住埃因霍恩的袖子,聲線壓得很低,蘊(yùn)著顯而易見的惱火:“以利亞,你倒是終于想起來回家了啊,偷偷摸摸難道你還害怕別人看見嗎?”

  “抱歉,阿比,但我不能久留,我來只是有事要告訴……”埃因霍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阿比蓋爾打斷了。

  她瞪著眼睛,差點(diǎn)壓不住聲音:“你還想走?你知不知道你已經(jīng)離開家里多久了,別人問起你,我和爸爸只能說你旅行去了。你根本不管我們是什么心情,你半年給我們寫一次信,又從來不說在做什么,甚至連回信地址都不肯告訴我們。你當(dāng)時走的時候那個模樣,你知不知道我們一直很害怕你出事,你見過爸爸了嗎?憑什么來了又想走?”

  “但是我留下的話,你們可能會遇到危險。”埃因霍恩按住他妹妹的雙肩,安撫著和她講話,“那個薩克森來的人,你們要格外注意。伊多娜的失蹤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阿比蓋爾掙脫他,神色有些冰冷:“艾德里安,你清醒點(diǎn),你到現(xiàn)在都不肯接受現(xiàn)實(shí)嗎?”

  埃因霍恩欲言又止,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接著話說了下去:“我在她的筆記里找到了線索,順著查到了巴伐利亞。我不知道他們在圖謀什么,但我見過那個阿爾伯特,我確定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在外使用的假名是以利亞?埃因霍恩,他們正在找我,我不能冒險留下?!?p>  “阿比,你聽我說,如果我被認(rèn)出,可能會發(fā)生很糟糕的事情,所以我暫時真的不能留下。之后我會離開科隆,如果有機(jī)會,我會給你們繼續(xù)寫信。你一定要提醒爸爸,你也要自己小心。”埃因霍恩再三囑托后就決定要離開。

  “你憑什么,告訴我們你有危險,又不肯讓我們幫忙。你難道覺得我一點(diǎn)用處都沒有嗎?就算我?guī)筒涣四悖职帜??舅舅呢?”阿比蓋爾拽著他,不肯讓他輕易逃走,“就因?yàn)槲覀儾幌嘈乓炼嗄冗€活著,你就把我們都當(dāng)成外人了嗎?你能不能,別再去找她了?!?p>  埃因霍恩感到有些顫抖,“阿比蓋爾……可如果只有我相信她活著,我再不去找她,就真的沒有人會去找她了……”

  他們之間滋生出難捱的沉默。

  他聽見阿比蓋爾的聲音變得脆弱了起來。“等等,以利亞,你不在的時候,有人寫信給你。你先別走,我把信件拿給你?!?p>  阿比蓋爾在向他示弱。

  埃因霍恩是如此了解阿比蓋爾,這一點(diǎn)有時讓他高興,有時又讓他痛心,他此刻清楚地知道他傷害到了妹妹,而阿比蓋爾又出于親情而選擇了包容他。他從未想象過他們兄妹的重逢會像現(xiàn)在一樣,伴隨著爭吵和傷害。

  阿比蓋爾跑向宅邸,沒走兩步卻又跑回來,她像是剛剛想到一個問題,必須馬上得到答案:“以利亞,要是你以后都不能回來,那要怎么辦?”

  埃因霍恩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他收起全部的不安,語氣肯定:“我會解決的,相信我?!?p>  當(dāng)阿比蓋爾從視野里消失,他獨(dú)自藏在花園的角落里,戲劇的樂聲輕飄飄地傳來,樹籬笆層層疊疊地將他和花園里的喧鬧隔開,埃因霍恩的臉上才漸漸的,流露出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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