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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蒙特伯格的幽靈獵手

第二十四章 焦躁

來自蒙特伯格的幽靈獵手 六面的鏡子 3059 2019-04-19 00:18:09

  “我不會將你與月亮作比,因那月亮總是變化,而你卻凝固在我眼中。”

  “我也不會將你與太陽作比,太陽屬于陽光眷顧的所有人,我卻只想將你當(dāng)做私藏?!?p>  念著繾綣詞句傾訴深情的女聲柔美而活潑,就像一汪燦金色的湖水,波光旖旎華麗,然而觸摸上去是清涼而怡人的。

  那親昵的聲音在他耳旁,帶來的想象都是溫暖而明亮的,就像聲音的主人一樣。

  艾德里安伏在桌案上,隔著手臂看向伊多娜:“改自奧皮茨的十四行詩?”

  “別拆穿我啊,以利亞?!?p>  金發(fā)的姑娘先前還在看著的詩集已經(jīng)被擱在一旁,她雙手都拉扯著艾德里安的頭發(fā),黑色的長發(fā)分成幾股在她蔥白細長的手指間編織出精巧的花樣。她的動作很輕柔,為了避免扯痛睡夢中的人,然而即使艾德里安已經(jīng)醒來,伊多娜也不見被發(fā)現(xiàn)的慌張,她依舊慢慢悠悠地玩著艾德里安的頭發(fā)。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空氣中的浮塵在光線里飄浮,伊多娜迎著光亮,臉上細小的白色絨毛都像是金色的,她垂著眼簾,還在偷笑。

  艾德里安乖順地任由她折騰,他枕著自己的手臂,注視著伊多娜的臉。

  “以利亞,為什么現(xiàn)在流行戴假發(fā)呢?你的頭發(fā)多好看,我才不希望它們被遮起來,要是我的頭發(fā)也有那么柔軟就好了?!币炼嗄认袷峭鎵蛄耍檬种甘衢_編織好的發(fā)辮,滿足地學(xué)艾德里安的樣子也伏在桌上。

  他們都把下半張臉藏進手臂,彼此對視,盡管這對視毫無意義,然而像是存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被獎賞的快樂。藏不住的笑意在空氣中微微震顫。

  “伊多娜,你過會兒是不是要給子爵小姐辛西婭講授商籟體?要不要我讓維赫先生送你過去?”

  “讓維赫先生多點時間和他的家人們在一起吧,以利亞。距離很近,用不著馬車,我想慢慢走過去,還能感受下科隆的春天呢。嗯……你喜歡住在科隆還是蒙特伯格?”伊多娜撐起上身,深深地閉目呼吸,放松了這一下之后她單手撐臉,看向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眨了眨眼,無辜地規(guī)避了問題:“住在城市里很方便,不是嗎?”

  伊多娜沒有追問,她點著下巴,思考了一陣,又看了一眼遠處的落地鐘:“我該準備一陣出門了。以利亞,你下午還要去找約書亞嗎?”

  “是的,有些商業(yè)上的事務(wù),可能會回來的晚些。既然我們都不在,我會讓人安排女仆過來做清潔?!?p>  伊多娜不是很樂意:“我有空可以自己打掃的?!?p>  “伊多娜,”艾德里安笑出了聲,“維赫先生他跟到科隆來管家,你就讓他多做點事情吧。閑下來會讓他覺得自己失職而不安的。”

  “好吧……晚上見?!币炼嗄日酒鹕砭鸵ヅP室整理著裝。

  艾德里安也跟著直起身。他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溫柔地注視著伊多娜的背影,原本扎成一束搭在肩膀上的頭發(fā)不知不覺變短了,微微卷曲地貼著臉頰,典雅繁復(fù)的衣裝變成了風(fēng)塵仆仆的暗色大衣,腰上的槍套塞著四把金屬花紋精美的燧發(fā)手槍。

  “好,再見?!彼⑿χf。

  伊多娜的身影淡去,她就像一枚固定著畫布的圖釘,隨著她的離去,畫布被一同扯去,畫布上繪著的燦爛陽光和陽光里漂浮的塵埃從艾德里安的身邊抽走。

  房間的墻壁、擱著詩集的桌子、擺蕩的落地鐘通通崩塌成純白的碎塊,艾德里安被留在一片空白里。

  艾德里安醒來時極目所見是深沉濃厚的黑夜,窗外的月亮灑下的貧瘠光線無法驅(qū)散這片黑暗。黏膩的汗水在皮膚上發(fā)冷,他像陷在一片深水里,只有冰冷和漆黑環(huán)繞著他。

  他感到被灼燒的疼痛,靜謐無形的火焰在他肋骨上燃燒,緩慢地蠶食知覺,叫他除了對灼痛的麻木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他坐起身,按著瘀痕喘息,小心翼翼地壓制著動靜。

  卡羅隔日就要和未婚妻一起坐郵政馬車去往呂貝克,艾德里安幫著卡羅他們整理了一天的行李,本就已經(jīng)疲憊,再加上郵政馬車上的旅途不會太舒服,艾德里安并不想在午夜打擾同伴的睡眠。

  他捏緊了拳,咬著牙,忍耐著疼痛。

  夢里的詩句在他耳邊回響,那柔和又活潑的嗓音撥動著回憶的琴弦。今夜的月亮是一輪月牙,就像蒙特伯格的月牙,倒垂在半空,沉靜又皎潔。

  如果回到那一時刻,艾德里安想反駁伊多娜。他不是永恒不變的,但是沒有關(guān)系,無論月亮怎樣升落變化,都不會離去,無人窺見也不妨礙,它只是自顧自地行過黑夜。

  白日過去,黑夜到來,黑夜過去,旭日再起,一個人來,一個人去,離別,再重逢。

  艾德里安想起他學(xué)習(xí)劍術(shù)的日子,父親勞倫提斯給他定制了一把迅捷劍,他拿著那把迅捷劍和搭配的左手短劍與劍術(shù)老師對戰(zhàn),劍術(shù)老師給了他一下又一下的痛擊。臨場實戰(zhàn),所有學(xué)習(xí)過的劍術(shù)套路都像是從大腦里蒸發(fā)了,他疲于應(yīng)對,被劍術(shù)老師近身,一下撞倒在地。

  他疼的要命,劍術(shù)老師卻只是踢了踢他,要他爬起來繼續(xù)。

  他想起第一次試著從湖堡逃跑的那個夜晚,冰冷的湖水在漆黑無邊的夜里像兇惡的野獸,撕咬攀附著他,要他沉入湖底。他游過湖面,忍耐著未知來源的灼痛,想要摸上湖岸,但每一次觸碰都像一次痛擊。阿爾曼在船上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卻只是傲慢地坐著想要看他自己放棄掙扎。

  艾德里安想著過去所遭遇過的痛楚,那些他所征服過的痛楚。無人能看見的陰影里,他放開矜持,無聲地嚎叫著,面目猙獰。

  冷淡的月光撫平焦躁,迅猛突兀的灼痛漸漸淡去了,艾德里安筋疲力盡地沉沉睡去。

  月亮?xí)湎氯?,等到太陽升起,他又會重新找到自己慣有的模樣。

  他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那些還未送來的信件,那個還要等待的時機,他還要給自己去籌備一把護身劍,也還和據(jù)點的同伴約好了一起去看看那場新鮮的戲劇。

  雨水稀稀落落地打在路面上,馬上再過不久,氣溫就會將雨水轉(zhuǎn)變成冰雪,嚴寒的冬季里人們會用各自的方法取暖。圣烏列爾大劇院的那個劇團再過幾天就要結(jié)束在德累斯頓的演出,去往下一個城市,伊麗絲沒有把格蘭杰盼到,頗有些失落地聽著雨水發(fā)呆。

  一樓的壁爐已經(jīng)升起火,他們都圍著壁爐,烘烤著被雨霧沾濕的衣服。

  一輛馬車在報社門口停下了。馬匹的嘶鳴聲傳進來,艾德里安起身就要去開門。

  門外的信使從裝信的布袋里拿出了兩封:“這一封的郵費是三泰勒,另一封是五泰勒?!彼麍蟪隽税嘿F的郵費數(shù)目,如果沒有收到費用,他就不會將信件給出去。

  信封寫著報社的地址,收信人卻一眼就看的出是個假名。“蘋果酒夫人?”

  “沒送錯,是有這么一位夫人,我先替她收下。”伊麗絲趕過來,從口袋里取出八枚銀幣遞給信使。艾德里安看著她竭力掩飾的著急神態(tài),任由伊麗絲從他手里拿走了信件。

  信使行了一禮就要轉(zhuǎn)身離開,艾德里安喊住他:“先生,沒有別的信件了嗎?”

  信使搖頭否認,艾德里安張張口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道謝一聲與他告別。也許他太焦急了,艾德里安自我反省著。

  他合上房門與伊麗絲面面相覷。艾德里安不打算追問信件,但是沉默中伊麗絲似乎誤解了什么。

  “咳咳,蘋果酒夫人……”伊麗絲尷尬地解釋著,“對……是我。沒幾個人知道易北河周刊上的故事是我寫的,你也別說出去,這樣的通俗小說在宮廷詩人們之間不受歡迎,我也是偷偷寫的,不能用自己的名字署名。這樣的情況挺常見的,我有一個朋友,他寫了小說發(fā)表還要宣稱是翻譯了國外的古書故事呢。他用的假名比我用的可是可笑多了?!?p>  “不,我并不是這個意思。伊麗絲小姐,你誤會了?!卑吕锇脖贿@一通辯白弄得有些想笑。

  “事實上我也有些后悔用這個名字……太滑稽了……”

  艾德里安在壁爐旁坐定,他想到一個話題將同伴的注意力拉開:“伊麗絲,我只是想問問你,附近有沒有你愿意推薦的金匠和鐵匠。”

  “啊……這樣嗎?”伊麗絲鎮(zhèn)定下來,她又恢復(fù)成那個含蓄端莊而充滿文藝氣質(zhì)的樣子了,“金匠好說,但你是想要找哪一類的鐵匠?”

  艾德里安坦誠地告訴她:“我缺一把護身劍,希望能找到一位優(yōu)秀的鐵匠為我制作。”

  “匕首還是長劍?”

  艾德里安想了想,決斗的風(fēng)俗已經(jīng)不再那么興盛,現(xiàn)今很少有人當(dāng)街持劍對決,匕首短劍是時下最常見的市民護身武器,但若論實用性和他自己的偏好,那最好還是迅捷劍,用法上相似的小劍也算可以接受。

  “長劍?!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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