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由的人
張這個人很有意思,喜歡唱歌,喜歡吉他,喜歡玩。在學校的時候時常在宿舍練吉他,一開始室友們,包括我,對這個還是很好奇的,他練習的時候我們也跟著看他練,或者搗個亂。慢慢的時間長了,大家就失去興趣了,時常吐槽張這彈得什么玩意,一點也聽不出來什么曲子,狂魔亂舞似得。
他唱歌也有意思,說是有調(diào)子,但有不太聽得出調(diào)子來,介于難聽與還好之間。他又愛唱,學校一有活動有機會,一定第一個報名,可惜的就是沒上過場,對此他倒是不介意。平時在班上,課余也愛吼兩嗓子。然后就被班上人吐槽,但越吐槽他倒是越得勁,更唱的嗨了。于是就引來一伙人的追打,直到上課。
有人也問過他,干嘛不干脆去學音樂,專業(yè)的去學學多好。張就很不屑一顧,擺出一副賤兮兮的樣子說:像我這種天才,需要專業(yè)的學習嗎。
其實大家也清楚,從他的日常就能看出其實張家里并不富裕,花這么多錢學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家里面只會覺得他是在發(fā)瘋,犯傻。
高中畢業(yè)之后,一向活躍的張,就失去了的音訊,就好像突然斷掉的風箏,隨著大風不知飄向哪個遠方了。
畢業(yè)之后,大概三四年的樣子。出差去浙江的時候,我遇到了他。但其實并沒有認出來,白天事情辦完之后,不想回酒店。我就去附近的廣場閑逛,在人群的包圍里,彈著吉他唱著理想,一臉胡茬,挺黑的。我就像個圍觀群眾一樣,站在旁邊。聽他唱完一首接一首,心里聽的還挺感觸的,因為唱的真的還不錯,聲音很有力道,很有感覺。
一開始他看了我?guī)状?,賤兮兮的眼神,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然后張唱完一首,和觀眾互動,說要請個觀眾上來唱唱試試。那么多舉手的漂亮妹子不叫,跑的我跟前,弄得我直搖頭擺手,結(jié)果還是在張堅持下上去唱了。結(jié)果很慘,圍觀群眾都走了一半左右,我心想這人有毛病吧,誰知道他湊我耳朵邊叫我名字,我就有點詫異了。
然后沒多久,他就收拾東西喊我一起,收拾完在好奇心驅(qū)使下就=跟著他到了燒烤攤,點完菜坐下的時候我就問他是誰。
誰能想的到,當初唱歌唱的引起公憤的張,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滄桑的流浪歌手。
盡管他說了好幾次自己是張,我還是不太能從他臉上找得到以前認識的張的痕跡。
他和我說了這幾年的經(jīng)歷,很輕描淡寫似的,就好像經(jīng)歷這些的不是他自己。
高中畢業(yè)之后,他進了大概一年的工廠,省吃儉用,稍稍攢了點錢。然后出來就去了一個所謂的音樂學校,其實就是交錢就能上。日子一開始倒好玩的很,里面的人也有錢,到處浪。張偶爾也跟著浪,但浪了幾次就浪不起來了,沒錢。他跟家里謊稱是在廠子里上班打工賺錢,過兩年回老家蓋個小房子,娶老婆。
但其實心里從來沒有這個想法。
不跟學校那幫人浪之后,他也就漸漸被疏遠了。自己就開始四處找工打,攢錢,然后又報了一個吉他培訓班。在學校待了一年不到,他發(fā)現(xiàn)根本沒學到什么東西,干脆直接就溜了。找了個便宜的房子,又開始打工賺錢,做服務員,做網(wǎng)管,兼職給人貼小廣告啥的都弄過。然后有點錢了,就報名音樂培訓班。
這么過了大概有一年多,他覺得自己也可以了。就開始去找各種的比賽,選秀節(jié)目。但說實話,并不理想。他說,別人都是什么什么音樂學院畢業(yè),有什么什么背景啥的。衣服都是名牌,化妝之后,各個帥氣大小伙子。他這野路子出來的比不上,往旁邊一站別人看的就好像剛拾荒完了過來順路參加湊個熱鬧的一樣。
后來張也就放棄了,走到路上看到有流浪歌手唱歌,旁邊擺一部手機錄著直播。他就圍觀過去看,覺著這好像可以,也買上一套設(shè)備這么弄起來。
一開始其實并沒什么聽他唱,錄下來之后他就自己聽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唱出來的就好像在被箱子關(guān)住的感覺,很悶,沒有感覺。
自那以后,他開始往很多個城市跑。一開頭就往BJ、上海、深圳、廈門、杭州這些大城市跑,還跑的去了臺灣、香港。
我問他什么感覺,他說很沒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問多他也不說為什么,只是岔開話題。
后來,就開始去別的地方,第一站去了LS,又去了大理、張家口、蘭州、HD、西安,還有很多地方,記不太清楚了。
講了很多路上的見聞,有趣和辛酸算是各占一半,也只能這樣說了。還有幾回不清楚當?shù)厍闆r,把他東西給繳了。其中就有一把是他前女友送的吉他,陪了他有好幾年了。也不知那把吉他怎么樣了,他也想要回來,能試的也試過了,但是也并沒有什么用。
凌晨三點鐘,準備撤。我問他住哪,他說去火車站隨便買張遠點地方的臥鋪,睡到下一個城市。我無語了,干脆把他帶回了我住的地方。
回去之后,睡到早上9點多,回去的動車也錯過了,電話幾個未接,干脆壯著膽子請了個假。不那那么多,困得很,睡一天先。下午4點多鐘,吃了點東西。我和他上了火車,他說到我那邊去看看逛逛。
火車上,張接了一個電話,在過道一直聊,好像是跟家里人商量什么,臉色不是很好,說了很久?;氐阶簧系臅r候,就開始一直發(fā)呆看著窗外,臉上說不出的表情,像是難過又像是憤怒。我沒好意思問,應該就算問了也沒什么用。
回去之后,張在我租的小房子里待了幾天,我們也聊了很多。關(guān)于以前,關(guān)于自己,關(guān)于未來,或者網(wǎng)絡(luò)新聞什么的。很平和,就像是日常聊天一樣,沒有很多感觸,感觸的已經(jīng)夠多了,以前,現(xiàn)在,所以再多的感觸又能怎么樣。
后來他走了,給我發(fā)了條消息就走了,具體去哪他沒說,也許是根本沒想過去哪,大概一個念頭定到哪就去哪吧。
隔了一天。我下載了張說的那個軟件,按他給我的id,找到了他直播的房間,人數(shù)還可以吧,彈幕慢慢的在動,各種議論都有。有一部分看起來是關(guān)注了很久,支持很久了。
從畫面上看,張像是靠在某個大商場外面的墻上,旁邊是個便利店。視角由下往上,本來就暗的燈光,讓張的臉看不清什么樣,只能看到他的頭靠著麥克。手撥動著吉他,離鏡頭很近,隱約間能看到指頭上厚厚的繭。
唱的是首很老的歌,一生何求。
方許之
冷暖哪可休 回頭多少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