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的淺廣和柳石子見柳忠偏了頭過來,他們互看一眼,其間皆是煩惡。
身寬體肥的柳石子大臉一斜,隨之高傲的哼了一聲就跳到了天梯中去,泥土硬是凹去了兩個大腳印,淺廣眉角扯了幾下,也跟著去了。
“你們來是有什么事嗎?”柳忠已經(jīng)重新站起,實在是太累,他就著拱腰而問面前各揣火氣的二人。
“忠叔啊,你可得為我作主!他―!”柳石子扭動著肥大的身軀堂而皇之地擠開了洛子靖,分外顯得親昵地將柳忠瘦薄的手臂挽住,指著拉長臉的淺廣就斥聲道。
“淺廣他都這么多年沒回來了,我用他的土不怎么樣吧!那好歹是比讓土荒廢好呀!我還上交王貴呢!誰知道他這回來了,就要讓我立即交還給她!這叫什么事兒嘛!”
柳石子成年的模樣,小孩子打鬧的聲音響在耳邊,洛子靖聽得起了雞皮疙瘩,他自個抱掃了手臂,離他遠(yuǎn)了些,反倒是站到了淺廣身邊去。
“是你?”本著要與柳石子爭辯一番的淺廣剛要說話駁回柳石子,就見得搖頭擺首的洛子靖走來,細(xì)看之下驚道。
洛子靖送去眼光,也就是須臾片刻的事兒就把淺廣認(rèn)了出來,柳石子又孩童氣又娘的聲腔給他造成的困擾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余下驚喜,“您還記得我?”
“大恩人,怎么能不記得?”洛子靖的個子在同齡人中算得高了,只是淺廣終究是比他大了歲數(shù)不止一個輪回,淺廣稍稍地低下身子,感謝之語連綿而來,“前夜真的多謝你了,若非是你,犬子便要命喪狼口了,多謝多謝!”
“勿謝了,不過你和他來找我爹是什么事???”洛子靖僵直地轉(zhuǎn)看去不悅的柳石子,嫌棄地撂了一眼就回看淺廣,問著。
淺廣一聽這話,看看靜等答案的洛子靖,又看看傻懵又似看懂了的柳忠,心里那是萬馬奔騰而過,北風(fēng)呼嘯,昨個兒就聽說他阿爺多了一個能干的義子,不想竟是自己恩人,還真是無巧不成拙。
淺廣愣了半天也沒道出個子兒,柳石子看得樂開懷,扶蕖扯了扯不知說何的柳忠,柳忠才輕聲咳道,“小阿廣,是有什么事嗎?”
“……”詫異之余,淺廣收回了飄遠(yuǎn)的思緒,復(fù)又直面身材“氣勢磅礴”的柳石子,緊促道,“阿爺,您應(yīng)該知道山東南那邊的土是我家的,歷來由我家做,直到我走前都還是!我走了,柳石子做,我沒意見,可我回來了,是不是該還給我了!可他不愿??!”
局外的三人聽完兩個人的說辭算是把事兒給理清了,無非就是田土耕作權(quán),柳忠埋頭而思,扶蕖則自個去播種了,洛子靖還想再聽聽,但他又不想顯得他多么在乎這件事,于是乎,他眼神四飄……
飄來飄去都是田土與平民勞作的影子,直到幾刻后一襲白衣駕馬而來的模子適時地闖進(jìn)眼簾,他愕然打住看去,一面之緣,他還是將她認(rèn)出,平靜得如水面的心微微地?fù)P起了水花。
風(fēng)梨花昂頭挺胸坐在馬背上,高凸不已,四下而看,不難看見了右側(cè)身處田土的洛子靖,他在向她微笑而請,風(fēng)梨花淡漠一臉,手上卻是拉緊了韁繩,身下的馬兒停步,她這就下了馬。
“你不是侯爺遠(yuǎn)親嗎?侯爺說你回故里了,怎么會在這里?”風(fēng)梨花提著裳布,幾步而到洛子靖跟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量看了一眼此時的洛子靖,與之前而比當(dāng)真是可以用落魄二字形容,她一如之前的冷淡與自傲道。
“這個一言難盡,反正我現(xiàn)在不會離開這里,還多了一個爹?!鄙砗髠鱽砣齻€大男子議事的爭吵聲,嘆息聲,洛子靖故而壓低了聲音道。
“……”他以為風(fēng)梨花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可事實證明他錯了……
風(fēng)梨花視線繞過他,直指后面看起來是爭鋒相對來唇槍舌戰(zhàn)的兩個人,三言兩語后,她便全部都聽懂了。
低眼掃過被打理過的田土,難以見得有青綠的草,但終歸還是尋到了四根好的,風(fēng)梨花迅速地俯而拾起,在左手中給并齊了草尖,見得本就長短不一的青草根參差不齊,是左二的那根超長了些.。
淺廣和柳石子爭吵不止,年歲過大的柳忠直叫頭疼,他已經(jīng)插不上話了,一籌莫展之時,清亮透徹的女音穿過來,他們紛然看過去。
只見風(fēng)梨花正經(jīng)一臉,右手舉握著幾根青草,唇齒相啟,“天地本為相依,天命不可違,既是在此辯論,不如由我這個巫祝之女代天來替你們劃分,由這位老者和他做見證,你們自己做選擇?!?p> “什么意思?”幾乎是同一時刻,淺廣和柳石子爆口道。
“我手里的青草只有一株是最長的,其余的都一樣,你們同時擇一株拿走,短的便舍這土給長的,如何?”風(fēng)梨花看了看手中的四株青草,臉上起了梨渦道。
洛子靖細(xì)細(xì)而看,總覺得那笑太過深不可測,一言不發(fā)地靜觀其后之態(tài)。
柳忠老眼看去,拍手道,“好好好!如此甚好!你們左右不服我所說的,那就聽天命!”
“行!”淺廣撐大了眼睛,長臉又成了方臉,是不寧心緒起伏得平然了些,他瞅去右邊,目視青草的柳石子點頭認(rèn)可。
風(fēng)梨花見著兩個心胸波動極大的二人,又將手往前上移了移,淺廣與柳石子這才閉眼著手各拿了一根草去。
“哇嗚~”
兩個人諸自瞇開了眼看手中的青草,然后一道驚破蒼穹的哭聲就快沖破周圍人的耳膜,原來是得了短草的柳石子仿若是個被人搶了糖的熊孩子,仰天大訴,“哇嗚,天爺誒,您咋就不成全我嘞!哇唔……”
與之截然相反的自是得了長草的淺廣,他現(xiàn)在可是正如吃了甜蜜餞兒的人,甜到了心窩子,就那么抱著青草笑得幸福極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