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秋離去了宋先生的書堂去上學(xué),周裕文整日里覺得無趣,連帶著周雨也只能在家里繡花。
周裕文吵著要跟著秋離去上學(xué),周雨就吵著要去楊樹林弄清真相。短短幾日,周夫人就弄得焦頭爛額的了。想著現(xiàn)如今雙生子還小,還能暫時壓得住性子,若是以后長大了,怕是更加管不住。
“夫人好?!?p> 上學(xué)歸家的秋離,剛向周夫人行了個禮,周家雙生子就出現(xiàn)了。
“秋離,你怎么今日比平時都晚回家?”周裕文揪著秋離的發(fā)髻,不停地扒拉,“肯定是書沒有背出來,被先生罰堂了是不是?!?p> 周雨一腳踹開周裕文,“你當(dāng)人人都跟你似得,我們家秋離肯定又是去那個攤子吃好吃的去了?!?p> 秋離想自己今日自打去了學(xué)堂,啥都沒吃過,早就饑腸轆轆的了。正準(zhǔn)備哭訴一番,肚子里就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秋離,你這聲音,有點(diǎn)兒大啊……”周雨捂著嘴笑。
反倒是周裕文開始咋咋呼呼起來,“我就說那鬼什子私塾不能去讀,飯都吃不飽?!?p> 秋離覺得自家少爺說的很有道理,她一點(diǎn)都不想去私塾讀書。
晚上,秋離睡在床上看著娘親還在做著刺繡。“娘,我可以不去私塾嗎?”
“不可以?!鼻镆贪琢艘谎鬯??!半x兒,你最近上學(xué),覺得教書先生怎么樣?”
秋離翻了身,“挺好的啊,對我們都挺好的,還會說大道理?!闭f著說著,秋離坐了起來,去找自己白天偷折的梅花枝。“就是私塾的伙食不好,每日都是饅頭。幸好狗蛋每次都會分我半個雞蛋,不然我哪里吃的飽?!彼伊似孔影衙坊ú搴?,擺在秋姨繡花的桌子上。
“娘,私塾旁邊有兩株梅花,開的可好了,我特地摘回來給你的?!?p> 秋姨看著這梅花枝,又看了看秋離。她的女兒,長得和她的夫君很像。一樣的眼睛,一樣單純的心思,一樣在每年冬季給她摘梅花枝。這一生,她只愿秋離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周夫人的心思,秋姨不是不明白,她也清楚周裕文是個好孩子??墒牵衷趺丛敢庾屪约何ㄒ坏呐畠撼蔀閯e人的妾室呢。
第二日,宋朝新的私塾里又多了兩個年紀(jì)大的學(xué)生。一個是周家少爺周裕文,一個是周家小姐周雨,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秋離旁邊,就跟保鏢似得。
周裕文看著這教書先生就煩,那天偷偷聽到秋姨和那王婆的對話,他才知道這哪里是什么上學(xué)啊,全是相親。那教書先生,講著講著就看一眼秋離,周裕文就死盯著他。嚇得那教書先生,接連好幾次,都念錯文章。
“我說你別老是瞪著那教書先生,你把人家嚇?biāo)懒??!敝苡觌m然是捂著嘴說的,但是秋離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炸了。
“小姐,你的聲音都蓋過了教書先生的聲音了?!?p> 三個人,在課堂上你一嘴我一句,弄得那宋朝新滿臉通紅。還要故作鎮(zhèn)定的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倒是苦了那幫孩子,先生這說的到底是那篇課文啊?書上沒看見啊。
下學(xué)的時候,又經(jīng)過那處院子,秋離一眼就瞧見了昨日折枝的那個缺口。
“小丫鬟,你又想偷梅花枝嗎?”段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秋離身后,嚇得她趕緊躲到了周裕文周雨后面。
越過段飛,她看到一個白衣男子負(fù)手站在哪里。那個人一定是在笑話他,但是,他笑起來可真好看,比她家少爺小姐笑得都好看。
“是你們??!”周雨認(rèn)識他們,那日秋離病的厲害,就是他們救了她?!扒镫x秋離,這就是前些日子救你的哪位大夫?!闭f著她把秋離拉了出來,“你快去謝謝人家?!?p> 秋離被推了出去,她看著那個人,覺得自己這十六年,第一次這么羞澀。也許是因?yàn)?,她偷了他的梅花枝?p> “謝謝大夫?!?p> “不用客氣,你已經(jīng)謝過我了?!苯禾熘噶酥付物w手上的包子。“那日在大街上,你不是送了我一個包子么?!?p> 秋離撓頭,她有送過他包子嗎?她想不起來,一時間漲紅了臉,倒有了些小女兒姿態(tài)。
“相遇是客,不如去屋里喝杯茶。”江暮天示意段飛進(jìn)去準(zhǔn)備。周裕文和周雨自小也不是個客氣的人,既是舊識,立馬就拉著秋離進(jìn)去了。
進(jìn)了這座院子,走過了最外層那門廊,才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是一座兩層樓的小木樓。屋側(cè)幾株枇杷樹生的高高的,也遮擋了一些。
“先生這院子好雅致啊,我以前從來沒發(fā)現(xiàn)這里原來還有一處這樣的宅子?!敝茉N某3W苑Q自己是個雅致的文化人,也看過不少建的好的宅子,卻還是覺得這處小樓很是精致。
江暮天笑了,“我比你們也就長了幾歲,我叫江暮天,你們?nèi)舨幌訔?,可以叫我江大哥?!闭f著,段飛端了個小木桌子出來,放在了一樓的坐榻上。
“江大哥是第一次來云城嗎?聽你的口音倒是像帝都的?!敝苡甑娜槟锸菑牡鄱技薜皆瞥堑模麄冎髌投四亲终粓A的口音,一聽就不是云城的。
“我家主子是個商人,這次是去談生意去的,剛巧經(jīng)過云城?!倍物w又不知道從哪里端出來一盤果子?!奥犝f云城被撞了個大窟窿,他就非得留下來看熱鬧?!?p> 一聽說大窟窿,周雨立馬來了興趣?!敖蟾?,你也對那大窟窿好奇是不是?都說是閻王抓人,你也信嗎?”
秋離聽見那大窟窿就心里打顫,“小姐,你還想著大窟窿呢?我那天都要被鬼給抓走了?!?p> “就是就是!你別老在哪里裝神弄鬼嚇唬人,你看你把秋離給嚇得。”周裕文在數(shù)落周雨這件事上,向來都能和別人達(dá)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
周雨白了眼他,“就你話最多?!?p> 一旁的段飛,聽到秋離說遇鬼一事,憋不住笑起來。連帶著江暮天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看來還是打消跟這小丫鬟消除誤會的念頭吧。
周裕文和周雨與這主仆二人十分投緣,不但聊了許久,甚至還約好了一起出游。這期間,秋離也沒閑著,她吃了一盤又一盤的果子。吃到最后,段飛死活不肯再去給她端了。
走的時候,天已經(jīng)漸黑了,段飛拿了燈籠給他們。周裕文和周雨又因?yàn)檎l舉著這盞燈籠在院子外爭吵起來,段飛沒辦法只能進(jìn)屋再拿一盞。
秋離在他們兩個身后,正準(zhǔn)備走。
“小離兒?!?p> 身后有人在叫她?娘親叫她離兒,少爺小姐、夫人老爺還有府里的人都叫她秋離。她第一次聽見小離兒這個稱呼,但是她知道,是江暮天在叫她。
她有些遲疑的回過頭去,看見江暮天遞了個食盒給她,里面全是剛剛吃的果子。“你喜歡,帶回去些吧。”
秋離對吃的向來沒什么抵抗力,她歡喜的接過去。想了想,又有些苦惱?!澳憔攘宋?,又請我喝茶,還送我果子吃。我是要報答你的,可是我好像沒有什么可以報答你的。”
她說的很認(rèn)真,反倒是江暮天有些錯愕了。在過去的那些年里,他給誰東西,要么是換取,要么是高興。不論為了什么,他都不會讓自己吃虧。今日,這個小丫鬟卻因?yàn)橐槐P果子,如此苦惱該怎么報答他,他自己也有些不適應(yīng)。
“不用報答,這只是一盤果子。”
“要報答的,你還救了我的命的。”天黑的更厲害了些,秋離怕黑,剛好段飛拿著燈籠出來,她便順勢接了過去?!拔一厝?,好好想想怎么報答你,你等我啊。”話還未說完,人卻已經(jīng)跑出了院子去追趕那對雙生子。
段飛看著秋離那跑路的樣子,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爸髯?,你又嚇著她了?”
“嗯,我整日里就喜歡扮扮黑白無常,哪天要是我不高興了,第一個就先索你的命。
段飛打了個寒顫。“別,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可是六十好幾才有的我,我要是沒了,他老人家不也沒了么。”
“你活著,才是把你爹快氣死了?!?p> 段飛裝寶一樣的笑著,“我收拾屋子,收拾屋子?!?p> 江暮天自小和段飛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和他之間的相處也沒什么主仆之分。看到周家那對雙生子和秋離的時候,他想起自己和段飛也是這樣相互扶持著走來。只是在他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江暮天已經(jīng)被逼著經(jīng)手家里的事務(wù),難免不像他們這般自由。
他看了看已經(jīng)開始漸漸顯露的月亮,想起城外楊樹林里的大窟窿。自從上次,秋離在楊樹林里被嚇壞人,最近好像是安分了些。原本每隔五日便會有命案發(fā)生,如今已經(jīng)過去十幾日了,都不曾聽聞有什么異樣。
他對鬼神之說,向來不是很可信,自然不會相信是閻王爺抓人??磥砟菞顦淞郑€要再去一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