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離是被太后帶走的,齊宣從議事廳出來,就看見南淑急慌慌的等在外面。而這時已經(jīng)距離秋離被帶走過了三個時辰,齊宣想著她身上還有傷,心里便有些緊張。
去太后宮里的時候,秋離就跪在這大殿上,身旁還站在個宮女。那宮女手里拿著鞭子,在看秋離的身上,傷口已經(jīng)再次裂開,手上還有鞭子抽過的痕跡。因為一直失血,秋離整張臉慘白慘白,雖然是跪著,卻已經(jīng)沒了什么力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皇上來了,既然來了,就和哀家一起審審這丫頭吧。”太后指了指地上的秋離,“這個小宮女,鬧出這么大的事,一定是同謀?!?p> 齊宣的臉色很難看,他走過去作勢就要抱起秋離。
“皇上!”一旁的皇后出聲提醒,這只是個小宮女,犯不著為了這個宮女得罪太后。但齊宣并不理會,他抱著秋離,輕輕地喚著。
“小離兒,小離兒……”
秋離很想回應(yīng)他,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剛剛鞭子一直在抽她,她求饒的時候,嗓子都喊傷了。她就這么靠在齊宣懷里,就像是要死了一樣,齊宣心里也不好受。他帶秋離來,從來沒想過讓她遭受這么大的傷害。
“母后今日可拿的出證據(jù)來,證明這丫頭是昨日刺客的同謀?”齊宣讓南淑照顧著秋離,一步一步走上石階,石階上方,太后正端坐在哪里。太后并非齊宣的生母,她的兒子是如今的南安王。齊宣母妃早逝,登位后便尊稱嫡母為太后。只是在太后眼中,齊宣只是搶走了她兒子皇位的人。
“皇上,昨日豈是一場簡單的行刺,我齊國的太妃娘娘可是在這場大火中,連灰都沒有了,你要哀家如何對太祖皇帝交待!”
“交待?”齊宣冷笑,“母后照顧好七弟,就是對太祖皇帝最好的交待了?!?p> “皇上!”太后明顯有些氣急。“皇上難不成還想嫁禍給自己的親弟弟!”
“那太后難道是想嫁禍給朕!”齊宣登位后,很少用這樣冷冽的語氣說話,一時間太后也有些吃不準了?!皝砣?,擬旨,宮女秋離護駕有功,重賞!”
這邊太后要審,皇上卻擬旨要賞,還是重賞?;屎笮睦餂隽似饋?,她看了看秋離,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噬系腔嗄?,向來與太后相安無事,即使知道太后聯(lián)合外戚,也并未過多干涉。如今為了這個小宮女與太后鬧翻,是真的喜歡的吧。
“皇上,太后娘娘也是擔心您的安危,如今西楚遺孽作祟,太后是怕您身邊有奸細,所以才……”
“皇后倒是很會為自己姑母說話。”齊宣并不看皇后,皇后卻覺得自己難堪極了。她是太后的侄女,這件事也是她多年來不能和皇上和睦的一根刺,時時刻刻扎著她。
“你們都記住了,既然朕是皇帝,那就是這天下的皇帝,朕的東西,旁人就是一絲一毫都碰不得?!闭f完,他走過去把秋離抱了起來?!敖袢仗蠹釉谒砩系膫?,希望太后警醒,不然他日,就是自作自受?!?p> 看著齊宣抱著秋離離開,太后氣得摔翻了所有的東西。這是她第一次和齊宣鬧得這么難堪,是她低估了他,高估了自己太后的身份。
回去的路上,齊宣抱著秋離走的有些急。南淑也是邊走邊抹眼淚,“這都是個什么事?。∶髅髑镫x是救主,卻成了罪人了?!?p> 齊宣看了看懷里的秋離,她平日里最能吃,這一下抱起來卻是輕得很。她還這么小,因為他,要受著這份罪。都是因為他生在皇家,所以做了皇帝,也護不了她。
“小離兒,你放心,這絕對是唯一一次。”
為秋離醫(yī)治的,正是昨日為秋離醫(yī)治的哪位太醫(yī)。他看著昨日好好的人,現(xiàn)在不但傷勢加重,還多了好些鞭傷。再看著齊宣那黑著的臉,當下就開始盤算著自己告老還鄉(xiāng)的事。如果秋離昨日還只是簡單的刀傷,那今日這傷就不同了,傷口上明顯被人撒了鹽,已經(jīng)開始潰爛,高燒也讓她整個人像火爐一樣。太醫(yī)每清洗一下,秋離就痛苦一份,雖然人還是昏迷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身上的鞭傷也是,很多都見了血,也可以看得出下手的人使了多大的力氣。這一身傷不養(yǎng)個個把月,怕是不會好了。
那太醫(yī)上藥的時候,秋離突然哭了起來,她人還是不曾清醒,卻哭的很厲害。齊宣心里疼的不得了,他抱著秋離,一遍遍的喊她,秋離卻還是一直哭。等到秋離這邊看診結(jié)束,天已經(jīng)黑了,南淑那邊熬著的藥也好了,此刻正端過來準備喂秋離。
齊宣伸手接了過去,小心的喂給秋離。那藥剛到嘴邊,卻聽見秋離用微弱的聲音喊著:“娘親……”
齊宣心頭一震,她想回家了。
等到秋離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過后了,齊宣在一旁守著她。看到齊宣,秋離先是一愣,眼淚便一顆顆的往下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p> “我知道我知道?!饼R宣摸了摸秋離的額頭,幸好燒已經(jīng)退了。他把自己的額頭抵在秋離的額頭上,“我的小離兒最乖了,是我沒保護我的小離兒?!彼斎恢狼镫x不可能和刺客串通,那個刺客是西楚的余孽,秋離在云城長大,從未去過西楚,更不可能認識西楚的人。
秋離這下哭的大聲些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太后娘娘說是她放的火,她絕不可能傷害容太妃娘娘的,她也不可能傷害齊宣的。
“容太妃,容太妃娘娘……”
知道她心里想著容太妃,齊宣讓身邊伺候的人都下去了,他坐在床邊替秋離擦著眼淚?!澳悴皇侵浪胱呙?,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逃得遠遠的了吧?!?p> 秋離有些暈乎乎了,她從來沒跟齊宣說過容太妃的事情,他怎么會知道?齊宣也看出來她的心事,笑著說:“我是皇帝,自然是什么事都知道的。”想了想又說:“你放心,我不會把她追回來的。容太妃已經(jīng)死在了這場大火里,現(xiàn)在活著的,是一個普通的婦人?!?p> “小離兒……”齊宣摸了摸秋離的頭,“下一次,如果下一次在遇見刺客行刺這種事情,你不要管我?!?p> “可是你對我這么好,你還救過我的命,我肯定是不能看別人傷害你的?!鼻镫x對于齊宣曾經(jīng)救她的事情,一直銘記于心,她肯定是要報答齊宣的。想起云城的事情,秋離又想起了她遠在云城的娘親。
“主子,昨日在大街上,我好像看見我娘親了?!?p> “小離兒想娘親了?”
“嗯……”
“那等你的傷好了,我?guī)慊卦瞥强纯础!饼R宣心里其實很忐忑,他是擔心,一回到云城,秋離就不會再想著跟他回來了??墒强粗镫x期待又歡喜的樣子,他終究還是不忍心一味的把她圈在自己身邊。
“小離兒,你如果真的想報答我,就不要丟下我好么?”齊宣把秋離攬在懷里哄著,秋離也像個小孩子一樣靠著他。
“我當然不會啦,我是小丫鬟,當然是要跟著主子的?!鼻镫x自然不能理解齊宣說的話,她這一輩子都活的傻乎乎的,她娘親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小兒女的紅臉,其實是喜歡。
所以,她自然也不能體會當下齊宣心中的苦澀。他這雞同鴨講的節(jié)奏,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呢。
自從那日太后宮里那出鬧劇之后,齊宣沒事了邊窩在秋離身邊,看她今日傷是不是好了些。期間皇后也來看過幾次,都被齊宣拒之門外。那皇后其實本心不壞,甚至面對齊宣膽子很小,她愛慕自己的丈夫,這一生目光都追隨著他。如今知道他心里有了個小丫頭,她是真的很羨慕秋離。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見齊宣的眼里,端端正正的放了個人??墒撬膊幻靼?,為什么秋離這么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丫頭,會讓齊宣這么放在心上呢?
這個問題,齊宣也想不明白,但他不需要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