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早上,譚蘭欣起的很早,昨晚一直做夢,睡的并不好,不過精神卻也沒有太差。梳洗過,就準備吃早飯,周允宸卻來了。
“怎么沒等我來?!敝茉叔啡绱苏f,譚蘭欣就知道是沒用早飯的,不過調(diào)笑的語氣,也不太嗆他。那邊清荷忙不迭的去取他的餐具,沁香接過綠萍急匆匆去打來的溫水,伺候他洗手。
“王爺可是突然來的,臣妾一點準備都沒有。”譚蘭欣看丫頭們見到周允宸,就一個個匆匆忙忙的怕落了罪,嘟了嘟嘴。
“我是要跟你一起入宮,時間上肯定要吻合,自然要先來你這里,沒成想你卻起的這樣早。難道你就那么不想我來?”周允宸這話是開玩笑,譚蘭欣聽得出,看他心情好,也不客氣,轉(zhuǎn)身走到桌前坐下,周允宸也不怪罪,隨她坐下。
“嬤嬤可是看著呢,王爺自己這般無規(guī)矩,誰還能盼他來教點好?”譚蘭欣說著又拿筷子,卻被周允宸搶去了,陳嬤嬤只是掩唇笑,這種情況下,并不接話。
“嬤嬤也聽著呢,剛才誰說本王不守規(guī)矩?為夫還站著,那邊已經(jīng)自顧自的入席了,還要緊著自己先動筷,本王這就好好教教規(guī)矩?!敝茉叔氛f著,拿著譚蘭欣的碗筷,自己先吃了起來,還一邊說綾玥居的廚子手藝越發(fā)好了。清荷拿了東西過來,一時不知把周允宸的餐具放在哪里,看看譚蘭欣,她故作生氣的盯著周允宸,清荷只好又看看陳嬤嬤,陳嬤嬤在一旁笑著努努嘴,清荷才放在譚蘭欣面前。
譚蘭欣看著,清荷放好,就是不動筷,這樣混用餐具,是一種微妙曖昧的事,而且是伺候的丫頭嬤嬤都在,鬧這種小孩子脾氣,越想越覺得好笑。
“看看,看看,不許吃飯,還笑的這么歡喜,怕是罰的輕了?!敝茉叔沸φf,譚蘭欣瞪他一眼,卻是嬌嗔可愛,周允宸突然夾了一片牛肉,遞到譚蘭欣唇邊,譚蘭欣驟然臉紅,公然喂飯這種事,還真是讓人難為情。不過不吃肯定不行,譚蘭欣垂著眼,迅速吃了那片肉,明顯聽到周允宸輕聲笑了。
為了緩解尷尬,譚蘭欣拿起周允宸的碗筷,風卷殘云般的吃完,又馬上漱洗了,轉(zhuǎn)身去里間換出門的衣服,綠萍仔細給她檢查了發(fā)飾,譚蘭欣也不出來,就在里間坐著等著。時辰尚早,周允宸依舊不緊不慢的坐著,譚蘭欣看到他收拾好了起身,才不緊不慢的走出去。
“走吧。”周允宸伸出手,譚蘭欣抿抿唇,把右手搭上去。這次她的丫頭們,只能選一個帶著,本來周允宸說她身邊的丫頭年齡小,沒有應對這種場面的經(jīng)驗,讓自己身邊的嬤嬤陪著她更穩(wěn)妥,譚蘭欣覺得沁香已經(jīng)十分認真仔細了,周允宸的人,畢竟不順手,就說用慣了小丫頭,不礙事,周允宸也答應了。
其實若不是陳嬤嬤年齡大了,身體又不爽利,讓她去的話,譚蘭欣也是可以接受的。
出了內(nèi)院,抬裙的丫頭都回去了,沁香在后面跟著,周允宸先扶譚蘭欣上了馬車,緊跟其后。譚蘭欣小心整理好裙擺,端正的坐著,畢竟要先去面圣,穿的是很正式,衣著繁復,首飾釵環(huán)也多,坐久了,甚至有些脖子疼。
周允宸上車后就挨著她坐下,譚蘭欣一想到喂飯的事,就稍微躲著他些,周允宸似乎洞察了這一點,故意挨近了,伸手攬著她,譚蘭欣推他無用,說:“王爺,這是馬車上……”
“馬車上怎么了?你還怕我吃了你嗎?”周允宸一笑,又故意用力讓她靠過來,譚蘭欣害怕弄亂衣飾,周允宸卻不顧及。
去年今日,懷中佳人九死一生,幸好,如今完好無缺。
譚蘭欣也不用力掙扎,就閉著眼挨著他,好不容易有個好心情,又是喜事的,就當謝他讓自己去秋宴的情意了。橫豎衣飾亂了,一會兒沁香就可以收拾,若這個人的心亂了,又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哄來,也未必如初。
一路上,兩人的內(nèi)心從未如此平靜過,卻仍是一句話沒再講,好似怕破壞了這氣氛。宮門口,周允宸先跳下了馬車,一邊喊沁香上前來,一邊牽住譚蘭欣。沁香快步過來,給譚蘭欣略收拾幾下,周允宸才挽著她的手,一步步向大殿走去。今日百官也是攜帶了家眷,只是和皇親走的不是一條道,而使臣走的,又是另一條路。
宮里守衛(wèi)也比平日多了幾倍,太監(jiān)宮女,或低頭小碎步不停,或端著東西快步走,都是來去匆匆,卻十分安靜。衣服的窸窣聲音,和腳步聲,充斥著宮道,越走,譚蘭欣越緊張。走完這條路,她就能見到譚錚了,她日思夜想的兄長,她準備了許多話與他說,但是又怕他知道自己的委屈,徒增煩惱。
周允宸似乎也覺察到她的不安,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指尖有些涼,手心卻是微微生出了汗。譚蘭欣抬頭,正看到周允宸回頭的側(cè)臉。現(xiàn)在的溫柔體貼,那么不切實際,讓她又想起柳若薇、李蕓和李嘉。她所得到的偏愛,恐怕還是不能和她們相提并論吧。
或者,只是因為這個宴會的需要,本就沒什么感情,她又奢望什么呢?
越是心事復雜,越顯得這宮道漫長,高墻遮蔽,似乎有些陰冷,而且只能看到那一角青天,讓人感覺十分煩悶和壓抑。
譚蘭欣曾經(jīng)也幻想,若不是生在王室,那父王母后就是普通夫妻,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恩愛到白頭,自己與兄長也不用連相見都要求別人準許,而她也不用被這高墻圈一輩子,去顧及一個捉摸不透的人,去希冀不現(xiàn)實的依靠。
可惜夢,終究是夢。就像她現(xiàn)在置身大周皇城,被質(zhì)疑、被排斥、被貶低,還要逼迫自己低眉順眼的,去爭取這個男人的疼愛,盤算著以后可以母儀天下,或者左右他。
她早就與真實的自己,背道而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