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喚無雙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并沒有哪里不妥,可她心里就是不得勁,如果非說哪里感覺不對,那就是觸感。
月無雙不知道自己的感覺為什么會如此敏銳細膩,從那酒肆二樓的視線、小乞丐的跟隨,再到現在臉上的肌膚觸感,她幾乎都是在發(fā)生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
她從浴桶起身穿戴好,坐在銅鏡前仔細觀察起來。
銅鏡中女子的臉說不上多美貌,但至少是清麗可人的,并沒有哪里異樣,月無雙只覺這張面容極為熟悉,仿佛從前看過千百遍,深深印在腦海里一般。
她心中一動,抬手撫上臉龐,在臉龐邊緣一寸一寸地摸著,摸到左耳耳軟骨處停了下來,細細感受著那一處細不可察的凹凸感,慢慢地,竟然揭下來一張面具!
只見這張面具薄如蟬翼,被撕下來后依然不折不皺,攤開在手上竟然還能清晰看到掌心紋路,可謂巧奪天工。平日里這張面具必定是不可被人察覺的,只有方才月無雙沐浴被熱水熏蒸,才起了凹凸感,被她撕了下來。
她倒吸一口冷氣,沒來得及琢磨這張精妙的面具出自哪位高人之手,抬眼之間又被銅鏡中絕美的面容驚了一驚。銅鏡中的女子未著脂粉肌膚仍細膩如玉,一雙秀眉黛如青山,美目眸光流轉間似有波光瀲滟,一抬眼便攝人心魂。
這……就是她的臉么?
那么熟悉,仿佛曾日日夜夜相對過,親近過,溫暖過,為什么會不記得了呢?怎么會不記得了呢?如果說這張面具是太師傅嫡小姐花昔的臉,那她又是誰?是誰讓她假扮成花昔的模樣?青橘為什么要說,替小姐……活下去?
她緩緩撫著臉上的肌膚,是真實的觸感,她指尖有些冰涼,一絲鈍痛慢慢從心間向全身蔓延,痛得她不知所以。
月無雙重新戴好面具,面具在冷卻后又恢復了極好的粘附性,戴上后整張臉龐毫無破綻,連耳軟骨處一絲凹凸感也消失了。她強壓著心頭沉重的思緒,懷抱著自己,蜷縮著身體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睡夢中的月無雙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喚著什么:“無雙,無雙……”
無雙……?是誰?是誰在喚無雙?月無雙墜入了夢境,渾身開始冒汗。
四周一片迷霧,空無一人,空無一物,只有一個熟悉的蒼老的聲音在反復說著:“無雙,無雙,去東仙山?!?p> “你是誰?”她問。
那聲音并不回答,只在空靈的迷霧中一遍一遍說著:“無雙,去東仙山……東仙山……”
夢醒。
月無雙睜開眼,坐起身來,蒼老的呼喚仍有在耳,渾身已被汗?jié)瘛?p> 天大亮的時候,月無雙出了客棧,第一件事就是去錢莊把銀錠換成一些銀票和碎銀子,分成兩份分開放好,順便向錢莊伙計打聽了一下,東仙山距離天京城足有三百里,徒步去的話腳程快的都要走小半個月。
馬匹在城郊,靠近城門的位置,其中要經過天京城最繁華的中心,到處都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各式各樣的食肆店鋪應有盡有,如果有運氣好的,還能遇到領了正經文書的別國商人帶了奇珍異品前來倒賣,畢竟天京城地處天極國天子腳下,有錢人家不在少數。
時不時有做了軟轎的管家富家小姐經過,有家中嚴禁不能下轎的,便讓身邊的丫鬟前去挑選飾物脂粉,然除了大門大戶的千金外,天京城的千金大多也不介意在人前露臉,只要隨身多帶幾個貼身護衛(wèi)的就行。
月無雙正好走到這里,心下有了要前去的目標,頓時覺得不那么彷徨了,對四周的熱鬧景象倒也是興致勃勃地看著。
突然前面一個穿著普通布衣十歲模樣的孩子像是被路人撞了一下,重心不穩(wěn),又踉蹌著朝月無雙跌過來。月無雙下意識就去扶,就在扶住他的那一剎那,就感覺到腰間一輕。
那孩子站穩(wěn)后連連道謝,就要掙脫月無雙的手,掙了兩下掙不脫,詫異地抬頭看,卻看到月無雙瞇著眼睛笑得和藹可親,就像黃鼠狼拎著禮物去找小雞拜年那種和,那種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