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薪火休戚4
無奈的長生的下下策便是鼓動福海做上門女婿。提及入贅,福海對姨媽一家的可惡油然而。翠紅將自己從母親那里遺傳的雀斑傳給了小女兒。而父輩的黝黑膚色也在這個瘦挑的小閨女身上得到展現(xiàn)。不提那惡心的雀斑,就單單她那妙齡而羞的黝黑膚色來說,還多少能使欣賞者有著古色古香的美感。這是說她不舉手投足,一旦邁出步伐,就不敢恭維了??此峭χ毖甯咛鹊幕鼧?,仿佛是頭頂大地,腳踩棉花云。好在她的制造者是百萬富翁,早已大大咧咧開誠布公告知眾人將來就指望小閨女。可想而知,她所繼承的財產(chǎn)最為可觀。相形之下,她穿一聲名片艷服,真是鮮花貼在牛糞上。有一點大家有目共睹,就是她姐弟三個的聰明是從父系遺傳來的,跟母親的蠻橫毫無瓜葛。謝天謝地,聰明人的蠻橫更加可怕。這就像世界上最發(fā)達的大國一直干涉別國的內(nèi)政。她的父母都是在農(nóng)村貧窮的壓迫下長大。結(jié)果在金錢意識上形成了畸形。父親骨瘦如柴,膚色黝黑,一年四季圍著破爛圍裙,一家三口就他最奔忙。每天早上將工人鎖在院子里,便飛騎著三輪摩托向批發(fā)部送蠟燭。玩命的樣子使摩托車喘起了大氣,街上的行人無疑多了幾分緊張,好像他是個自殺式炸彈攜帶者。沒有人像他那樣精神投入的在街上飛奔的。人們不管從他的行頭還是形象,都不相信他腰纏萬貫,到認定他是老苦力。那雙手更是不堪入目,像黑猩猩的前爪。如此粗糙的雙手是徹年四季搬運蠟燭造成的??此鞘葆揍?,面部枯瘦,佝僂著老年腰,腳步不穩(wěn),一副病弱的可憐老苦力樣。非也,他很健康,整個人充滿活力。因為他滿腦子想的就是生意滾滾而來的金錢。為此,經(jīng)常遭受翠紅的破口大罵,“你死呀。”有時他累了窩在批發(fā)部的臟窩里小憩片刻,妻子也是破口大罵,“嗯嗯唧唧不想活了。”這樣破嗓子的莫名其妙大罵時??陕劇6偸悄詫Γ涠宦?。她是將交易中的怒氣發(fā)泄到了他身上,并無惡意,也無善意。他有頭腦,知道妻子什么時候抽哪根筋,所以從來沒有跟她一般見識過。而他們的兒女呢,更是毫不動容,要是哪天聽不到母親的罵聲了,反而感到生意上的危機。翠紅專門守門面與顧客交易,不說這輩子,就是自打做生意以來,壓根就沒有添置過新衣裳。大多數(shù)外衣都是她當女兒或新媳婦時用織布機自己做的衣裳。兒女們也不敢給他倆買衣服。那是在作踐金錢,自己的汗水。也只有從親戚那里收拾些舊衣服以此改善門面。家里也沒有洗衣機,夫妻倆厚實的滿是污垢的工作服全靠她用手洗。兒女們不知曉零食這些食物是以怎樣的千滋百味吸引了人們的食欲。他倆過去是窮怕了,十幾年艱苦奮斗下來終于成為了百萬富翁,所以灌輸給兒女的只有節(jié)儉與守財,自然少不了家里落難時哪些親戚在袖手旁觀。完全一副市儈精神。所以,如今一切蒸蒸日上了,他們敢說出“不求人”的豪言壯語。那倒是,他們不求村里那些親戚。翠紅夫婦及小閨女,做生意的這三位就是一副白骨精,誰離了誰都要倒閉,誰離了誰都要失去情趣。他整天默守已成的規(guī)則,風一般只會竄來竄去,見了他的陌生人就像見了死神般遠遠躲開。她一天到晚守著生意堆大大咧咧,雨水一般從天而降,比誰都有理。夫妻倆就這樣互為表里,相得益彰。他倆又互不愛慕,更不敢相互排斥越軌。聯(lián)絡夫妻倆感情的就是他倆同甘共苦打拼多年的生意不斷積累的財富。如果有一天夫妻倆突然四袖空空,一文不名,勢必要打得你死我活。那也是他徹底從妻子的唾沫下像個人的日子。別看他骨瘦如柴弱不禁風,幾十年的積怨爆發(fā)出來也是功夫巨星。真是牛溲馬尿排放到了烈日下的同一塊塵土堆里。
指望不上福海,他倆就請親朋為小閨女擇婿。就他倆對窮人根深蒂固的成見,親朋選擇的入贅對象他倆根本不放心。只有一條途徑可讓他們洞燭其奸,看小伙子是不是覬覦他們的金錢。去他們那里做蠟燭吧,考驗期間勞而不獲。還真有小伙子甘愿白白出兩個月的氣力。北灘就有一位,也僅此一例。小伙子長得是挺排場,這是翠紅首要的條件。自己女兒的相貌遜色,就得改良品種??梢哉f除了福海吧,不論哪個小伙子到他們那里做蠟燭經(jīng)受考驗,夫婦倆心里總是抹殺不去人家沖他們的百萬元陪嫁而來的成見。廢話,有哪個排排場場的小伙子會對他倆的女兒有胃口。他倆原本就很吝嗇,又一門心思認定了小伙子的意圖,這下可糟了,再勤勞和順的小伙子在他們眼中都是病態(tài)百出。不論女兒在不在場,他在妻子面前一直是塊燒不著的死木頭。對入選對象再有意見,他依然墨守成規(guī)不言不語。而翠紅就大相徑庭了,也是慣性使然加上有錢氣粗吧。不論女兒在不在場,只要小伙子不活道開活拉長著臉、眼手木訥了,她就唾沫飛舞地大聲叫著,旁若無人似的??瓷狭巳思业墓饩?,小伙子忍氣吞聲,可是她能一貫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刺激她的精神。不可否認,在金錢方面她確實精神過敏。每每又總是她有理的樣子,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他們一家又壓根不相信眼淚。再無感覺,天生一副媚骨的小伙子對她那一天幾頓的雞蛋里挑骨頭的指責都要忍無可忍。像皮筋那樣,你整天拉扯他的精神,他能不跟你疏遠嗎。小伙子一見到她,她的一瞪眼一大叫就歷歷在目,時?;袒獭坝绣X就能消遣我了。”小伙子不慌不忙頂她幾句,不料,她珠連炮更高潮了。以為自己的唾沫能夠招引蝴蝶,換得金錢。小女兒不敢吭聲,母親純粹就是專橫的慈禧,比慈禧還無知。慈禧還知曉舍得的道理呢,看她那言行,誰要是再待下去就厚顏無恥毫無自尊了。誰還敢再繼續(xù)經(jīng)受動輒得咎的考驗,垂涎下去,不進入譫妄狀態(tài)才怪呢。不等小伙子開口,她就以屢教不改的罪名讓小伙子滾蛋了。他們擇婿的苛刻程度到了望聞問切的地步。他們哪里尋求的是養(yǎng)老了的女婿,純粹就是條狗。親戚再也不敢管這樣的閑事了。
所以,入贅的條件再可觀福海也不垂涎。貫通他思想的是,入贅傷男人的自尊,入贅就是做牛做馬。入贅后連生孩子都得定日子,生幾胎自己也做不了主??傮w感覺好像自己占了人家女兒的光,就成了人家的長工。兄弟三個贍養(yǎng)兩個老人不亦樂乎,為什么要到別人家里去,一點都不劃算。唯獨他沒有反躬自省,自不量力,不學無術(shù),好高騖遠,自己不正是一個苦力嗎。
事情總會有轉(zhuǎn)機的,置身事中,忙忙碌碌的人往往忽略很多,他們看不到的別人卻一眼中的。可以說,這就是我們成長的最好鏡子。多反思我們身邊的人,身邊的事,采它山之石硺本山之玉。而人們恰恰疲勞就疲勞在忽視這些,一門心思,甚至是鉆牛角尖地以心中的狹隘面來支配自己的行動。極致收縮是黑洞,光芒萬丈的是恒星。兩者的差別多么可怕。長生只知焦慮福海的年齡不容再耽誤了,得盡快娶親完事。有這一皮鞭的抽打,他認定自己只有越勤于奔波說親,事情才能盡快完結(jié)。朋友提醒長生說,上門的生意難做,長生深思一番也確實如此,人家不愿意,你就是多提幾包煙酒也于事無補。愿意的人家自然會上門提親。這倒好,奔跑太快了,韁繩反而脫落了。長生再也不急瘋瘋了,這只是行動上的。內(nèi)心他照樣火燒火燎地白天坐立不安,夜里久久難眠。父親像熱鍋上的螞蟻,兒子呢?福海多么希望心中的璞玉飄然而至,更希望盡快忌土。白天沒事看小說,晚上就做夢娶媳婦。這就是福海的生活,悠閑得很。
跑在外面說媒的日子不好過,在家里待著長生更是不爽。什么都騙不過自己的心。每次村里有人家結(jié)婚,不管有沒有請長生,他總是憂郁地在朋友面前強抬著頭,幾分忍辱著茍活的滋味。比福海小的大的,一個追著一個的結(jié)婚生子,而福海的終身大事一直無人問津,懸而不決。每次有人請長生吃喜,往往福海也會去,因為長生的朋友跟他年齡不相上下,自然兒子就跟福海差不多。剛開始長生愁眉不展地隱忍著心里的別扭。可是看著福海老大難在眾人面前若無其事毫不羞愧的傻樣,長生心中陡生幾份火氣。一回到家里就零敲碎打地給福海打氣,盡快把終身大事辦了;要不用懇請的口氣向福海傾訴自己在眾人面前難以抬頭。福海無奈,為了長遠打算做點犧牲還不是未可厚非的。他一如既往認定自己將來忌土。所以不會為了滿足家人的虛榮心現(xiàn)在順手拉來一個草草結(jié)婚,火速生子。任誰勸他,給他做工作,他都無動于衷。他從姨媽身上學到,做大事首先就能鐵石心腸。
父親不到外面給他找對象,他也就萬事大吉地待在家里。守株待兔不是不可能發(fā)生。就有人注意柳家的情況,有本村的婦女上門了,上門的婦女與長生老死不相往來,突然登門造訪,長生夫婦很是好奇。而人家又不像是給福海說媒來了。可這年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她一進門,就四下環(huán)視柳家的硬件設施??此且桓瘪Y心旁鶩的神秘拘束樣,柳家就了然了她的目的,因此少不了笑臉相迎。她也不好意思地報以微笑,像是在說,這種事情在誰頭上,誰都尷尬,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真錯過了一戶富裕的家庭豈不可惜。只要不進屋,她依舊抓緊轉(zhuǎn)動雙眸四下收錄。好像非的將每一塊磚卸下瞧瞧是何年何月不可,一邊看,嘴里自然流露著溢美之詞。不然屋主可要驚愕了。翠花的反應總是謙虛,讓人有平易近人的靜心,來者進入屋內(nèi)才說明來意,她是真怕隔墻有耳,讓旁人聽見丟人現(xiàn)眼,不過,這也真是掩耳盜鈴。福海散漫不羈,對她不以為然。他認為她與自己是一個村的,自然已經(jīng)成竹在胸。要是再猶豫不決,自然是沖著家里的條件,而非沖他。上門就是為了落實情況,或許這已經(jīng)是她進的第十幾戶了,要不怎么離去時在他家里埋下了定時炸彈。這樣往往不了了之。長生夫婦也不去探聽口風,他倆不敢惦念,獨怕大失所望。不管自己再心如死灰,只要有人來,就得高接遠送,名聲重要。
整個冬天過去了,長生也說成了兩門,只是每次半路就殺出個程咬金,說長生家三個男孩,條件不好。他可以找個家境更好的。說他們是程咬金,就因為都是北灘的,長生怎能不知曉,不氣憤,想想以后給兒子找對象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保險。成不了沒人揶揄,成了就一鳴驚人。天上只掉一種餡餅,那便是父母對兒女的愛。當兒女的不知有所感愧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