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茂哥你回來了。”夏麗萍立馬容光煥發(fā)?!敖o了多少錢?”
“八千。剩下的行禮時給?!?p> “怎么還不全給?”王夫人問。
“能行,這就能行。我想用這八千塊給吳恩軍買輛農(nóng)用車只是給吳琴陪支票、、、、”
“買車子可是大事。支票什么時候都能給。就全當是借閨女的。”王夫人毫不猶豫地說。這事王德茂不妄發(fā)議論,他不知道兩位婦人剛才說了什么,讓夫人如此動容。
“買下車子就能致富了。”王夫人說。
“我也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一天送蜂窩煤就有百十塊的利潤。吳恩軍一直在油脂廠也落不了幾個錢,弄得家也不像個家。買下車,他回來了,這一步先穩(wěn)住了?!毕柠惼贾傅氖峭蹯o?!艾F(xiàn)在就怕吳琴出嫁時沒有陪嫁支票,柳家不樂意?!?p> “沒事沒事。這一家人我接觸了兩次就把他們看透了。根本就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又瞧不起人的家家。再說,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咱這里的情況。到行禮的時候我給他們說說。該怎么決定,你就決定吧。不要有后顧之憂。”王德茂說。
“就是,你哥說的對著呢。說句實在話,咱是女方,咱還怕他不成。他給拿的前一節(jié)后一節(jié)都花完了,現(xiàn)在沒有支票可陪嫁了,他們還不讓兩個孩子過日子不成。這影響誰呢。再說,陪支票本來就是結合自身情況,有就陪,沒有就拉倒。”王夫人理直氣壯,大大咧咧。
夏麗萍趕緊順水推舟,“這樣的話,明天讓我德茂哥與吳恩軍到城市買車去?!?p> “到了城市還叫我吳天胡哥嗎?”
“不了?!?p> “時候都定了,還不讓他回來?!蓖醴蛉硕嘧?,意思是這節(jié)骨眼上了,還藏著自己的男人不用。
“現(xiàn)在這一天又沒有什么事,我一個人就行。又不是他想回來就能回來的。再說,他在那一天還十塊錢呢。還是等到行禮前一天再把他叫回來?!?p> “那你家里有什么事就叫你德茂哥,他一天在家里也沒事。”
王德茂與吳恩軍吃過早飯就乘車去了農(nóng)機公司。夏麗萍估計他倆下午也就該到家了,而吳恩軍卻自作聰明擅自做主非要撿天蒙蒙黑時進村。叔侄倆就陪著車子在路上慢慢磨合著。王德茂問侄子原因,吳恩軍故作神秘,幾炮仗打不出一個屁眼,又猜不出他葫蘆里賣什么藥。王德茂干上火,人家說什么時候進村,就什么時候進村,畢竟車是人家的,人家也算個司機。
進村時,巷道里的菜攤已經(jīng)擺起來了。一天中也是此時巷道里的人最多。人們借著菜攤上的燈火看見吳恩軍開了一輛嶄新的農(nóng)用車,旁邊一目了然地坐著像個人物的王德茂。人們向他倆打招呼,吳恩軍也不停車,只顧笑呵呵地點頭致敬。車子到門口停下來,夏麗萍與王靜趕忙從屋里蹦出來。
“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夏麗萍嗔怪著。
“德茂伯,你和軍娃吃了嗎?”王靜這樣問。
“吃什么呢吃,就沒有那閑工夫。洗洗臉我和咱伯到館子里吃去?!眳嵌鬈娏ⅠR高大起來。
“軍娃,你怎么和你伯回到這個時候,把我和王靜急得也沒法跟你倆聯(lián)系。”夏麗萍也不針對王德茂?!笆遣皇窃诼飞嫌錾辖痪??”
“沒有,我問他,他只顧笑也不說。一路上就像個老牛拉破車似的用抵擋在路上走。他還說多磨合磨合有好處。純粹就不懂得一點,磨合車就是要高低檔換上使喚?!蓖醯旅杂栐挼目跉鈱ο柠惼颊f,他也不理會吳恩軍。
“我知道,這時候巷里人不正多嗎。先不要說了,我把炮放了,咱倆就下館子?!眳嵌鬈姀墓ぞ呦鋬?nèi)取出一圈一萬響的鞭炮將車子圈住,放響了。
放鞭炮是喜事。傍晚放鞭炮是誰置辦下什么大件了。聽見炮聲的村民不禁會問誰家又買下什么了。人們開始奔走相告。吳恩軍買下農(nóng)用三輪車了。吳家買下成萬元的新農(nóng)用車這件事,可比吳家嫁閨女的事重大了。姑娘熟了就要出嫁,而窮困家庭買下成萬元的物件可是下大血本大魄力,令村民瞠目結舌。吳家的左鄰右舍雙肩架著嘴巴來賀喜。吳恩軍的哥們提著鞭炮來助興。王靜濃粉登場,以一副傲世群婦的神態(tài)用瓜子花生招待前來祝賀者。福至心靈,王靜最為神采奕奕,滿臉堆笑,好像自己買下車人們是前來巴結她的,跟夏麗萍無關。沒多久,吳琴也回來了。
“王靜,買下車了,身上的腰包也慢慢鼓了,到時候我家里有事,借我點錢?!?p> “我跟王靜是對門,用著最為方便?!?p> “吳琴媽,王靜拿這些款待我們,你拿什么?”
“等行禮淘喜錢是,你們就不要含糊?!毕柠惼紡娜莶黄认蚍蟹从斓腻伬锾砹似皼鏊?。這杯水車薪的安慰也能起到良好的效益,誰讓她結了個財富親家。
“吳琴,你說能行嗎?”
吳琴只顧著端茶倒水,經(jīng)人一問,笑而不答。
“我聽說你親家原來做過大生意,家底非常非常厚實?!?p> “多么厚實咱不清楚,就是挖個油垢也夠咱吃上幾年了。這車就是他扶助的。他也是瞅著吳恩鋒婚事沒著落,著急呢,先讓咱賺幾個活錢?!毕柠惼夹呛恰?p> 吳琴與王靜以詫異的目光矚目著母親。王靜瞬間就心領神會。
“就是,這才是實實在在呢。買下車了,掙錢的門路就多了。你看這一天在公路上跑的多少樣掙錢的農(nóng)用車。輪子一轉,錢就進兜里了。到吳恩鋒結婚時,他這當哥的拿錢可不是小菜一碟?!?p> “吳恩鋒娶媳婦這錢咱不愁,北灘說了,到時候他拿大頭。你們有合適的茬口就告訴我。”夏麗萍全然不是信口開河胡吹亂侃,一舉一動都蓄謀已久。
聽到這話,吳琴與王靜更是驚奇地看著笑容可掬的母親。北灘也太能帶給人異想天開天就開的美事了。隨后,婦人們開始為王德茂歌功頌德。夏麗萍結上一位富裕而知足常樂、樂于助人的親家,完全是王德茂一人玉成。夏麗萍誰也不會感激,一切都離不開自己的足智多謀。她的一生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一件件躲之不過的大事情擺平。她不信奉任何宗教,每個禮拜的教堂之行,純粹是用來靜思默想,回顧一周,瞻望下周。禮拜成了她最忠貞無二的朋友。這個將自己交給魔鬼的人,有些不適合向王德茂傾訴的苦衷,她就默默地一股腦兒傾訴給禮拜。多年來,也是禮拜造就了她一個個陰謀,如有神助。
吳琴對柳家一上去就是感激不盡。她心甘情愿失貞于福海。但福海沒有挑逗,她便得了便宜不會作踐。當她想起對福海的承諾時,又惶恐不安?!八牢沂砗髸栃┦裁茨??”她搖了搖頭,自己太幼稚了。誰會過問自己定過婚的女子這種事,她太不諳世事。他們中任何一位都看到夏麗萍撫養(yǎng)她一場的回報來了。而她卻對母親的胡夸亂侃信以為真。當她問福海母親的話是否屬實時,福海淡然一笑。這件事對她也不重要,反正自己就要嫁入富裕的家庭了。王靜一直對母親的心意昭然可見,又模模糊糊,主要是她嫉妒。
王靜一躺到床上就開始縝密分析起母親話的可靠性。“買車花的是北灘給的錢,這件事除了他倆在外打工還不曾知曉底細?,F(xiàn)在家里就剩吳琴與那小女兒蒙在鼓里。她今天起來也很高興,不知母親是不是有意讓吳琴知道。而她對鄰里人說車是北灘扶助的。她為什么要巧立名目?難道僅僅為了在別人面前夸耀。讓全村人知道她結了個有錢親家。她說北灘會出錢給吳恩鋒娶媳婦,人家北灘也是種地的農(nóng)民,有多少事從肩上過呀。怎么會扶助別人呢。不會,不可能,肯定是她在胡扯。那她的意圖呢?”王靜再次為這位可怕的婆婆悸動。
結婚的日子定下后,長生反而遏制福海去石頭村。
“你沒事了不要去你丈母家亂竄。吳恩鋒的老婆還不知道在哪位丈人家呢,而當妹妹的卻出嫁呀,你丈母娘的心情肯定不好。你要是去的次數(shù)多了,她說你幾句不好聽的,你看那是什么滋味。”
誠然,正事還得辦,福海這幾天正和吳琴商量著結婚照的事。翠花認為花上五百塊錢到鎮(zhèn)上拍上一套滿使人心悅神怡、樸樸素素的。鄉(xiāng)鎮(zhèn)與城市顯然是高檔與低檔的區(qū)別。一生就一次,吳琴不愿意放低身份。最使她抬不起頭的是好友及別人對那套新婚相冊的欣賞,鄉(xiāng)鎮(zhèn)根本達不到城市的藝術效果。她的心思是市里的臺北風情館一千元一套的影集。為此,她專門考察了一番。
“不行,決不能到鎮(zhèn)里照。”對此,王靜懷疑柳家不會扶助吳恩鋒。她煞有介事地憤憤然道,“鎮(zhèn)里的檔次太低了,效果也不好。再說照相是柳家掏錢,又不是咱們。他要是不愿意就不急著照了。你這茬姑娘都是在城里拍攝的?!?p> 夏麗萍不言語一聲。
長生也有自己的說法,“鎮(zhèn)里與城里的效果是一樣的。就是城里的門面美。所以價錢也不含糊。就跟娶媳婦一樣,城里鄉(xiāng)下都是姑娘?!?p> “吳琴現(xiàn)在是要看別人的樣子,說什么也聽不進去?!备:Uf道。
“看,早就告訴你不要挑揀。看你挑揀的這根蔥,還沒有過門嗯,就不聽你的話了。吃飯的時候想吃什么就拉到自己跟前,一筷接著一筷,跟個餓死鬼似的。我還沒見過這么沒有家教的。日子都定下這么長時間了,連個毛衣也沒有給你織一身?!贝浠ǖ脛帕??!澳闩c她認識大半年了,是怎么溝通的?”
“不是你媽說你。哪個丈母娘不給準女婿買兩身衣服,哪個新媳婦不給她男人織一身毛衣。這跟家寒有什么關系。好了,你也知道咱家里的情況。反正是誰花的多,到時候誰的債就多。你現(xiàn)在要多少,我都一筆筆記著,你心中也有個數(shù)。我又不是你一個兒子,花多花少都糊里糊涂。我還有兩個娃上學呢。”長生正顏厲色。
就這樣他倆把人生第一次結婚照買下來了。福海覺得自己生長在多子的家庭里夠委屈了。長生覺得自己生個沒有本事的兒子夠倒霉了。吳琴覺得沒有比漂亮的女人更美麗的事了。翠花覺得自己結識這么一家新親,真夠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