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圖窮匕見2
婚姻，抹上蜂蜜的桎梏。要品到它的甜蜜，就必須拖上沉重的腳鐐。對普通農(nóng)民來說，女兒的婚姻與兒子的事業(yè)是父母一生的心頭事?；橐雒罎M，事業(yè)無成，父母不高興；事業(yè)有成，中饋猶虛，父母還是不樂意。所謂的門楣之喜，也是嗣與業(yè)的雙喜。不然，皇帝也不用三宮六院了。
在夏麗萍心中，她的婚姻是失敗的，半輩子就在慪氣上了。當兒子的婚姻向她伸手要錢時，她真正覺察到自己人生的失敗。失敗于為金錢惶惶不可終日。聊以自慰的是兒媳的婚姻也是失敗的。她倆可謂同病相憐；實則一丘之貉。她為自己委屈，委屈滋生仇恨，殘酷。再殘忍冷酷的劊子手心中都有良知一息尚存。在貧窮壓迫金錢誘惑下，心中的菜刀確實早已成了沾染鮮血的屠刀。拿起屠刀，刀光劍影傷害著自己的親人。無知的人只看到砧板上的肉類，哪里知曉刀光劍影的就近輻射。人老珠黃，肉色兩衰，要重整旗鼓開張賣肉，沒人會垂顧。非洲雨季的大干旱她早就經(jīng)歷過，所以她謀求著體己錢。這是她個人的秘密，不是作為人妻的，也不是作為母親的。
當然，她不是目無余子的劊子手，只是按部就班、照章行事。作母親的不吞下女兒的財禮，豈不是為人作嫁。這是風(fēng)氣，也是風(fēng)俗。風(fēng)氣是風(fēng)俗的變種。在物欲膨脹的大浪前，二者在畏避。只能說，人多自私。她想，對于風(fēng)氣，有時法典或道德會出來加以遏制。然而，不是每個平頭想伸張就能伸張的，只有當它氣味嗆人淚涌，大眾的利益受到侵害時，也不知是誰才將那漂來的瓶塞拔去，放出吞云吐霧的魔鬼。不少執(zhí)法者不正像鬼魅一樣鬼怪嗎。
在風(fēng)俗古老的威嚴前，法典變得俗不可耐地使平頭百姓哭笑不得。而道德則會大張旗鼓地當起了救世主。她們擎著移風(fēng)易俗的招牌滿鄉(xiāng)村奔走呼吁。只要呼吁就有響應(yīng)者。響屁都能打出回聲。不少村官為了體現(xiàn)自己附庸村民，將手中的招牌付之行動。他們略有所動，村民就會嘗到甜頭，叫好。厚道的村民忘了自己擎起的火把原本是來照明前進的道路，不是用來燎自家的毛發(fā)。村官在調(diào)戲道德，玩弄村民；村民反而稱道。村官倒是沒有忘記自己對家庭的職責與對村民的交代。交代得讓村民嘖有煩言。這種持作壁上觀心態(tài)的不滿讓他們成了烏合之眾。夏麗萍的小聰明是鉆小空子。這空子里必有錢財!她不會對旁人見風(fēng)使舵，“這年月，旁人眼中也是錢?！币虼耍恢币詠硭恢痹诩胰思坝H戚身上謀著盤算。今天，她知道自己的算盤就要柱斷珠散了。接下來呢，就是裝聾作啞。對誰?對兒媳。這樣的位置，她知道遲早要被兒子兒媳掫上去。貧窮呀!要想保護好自己，只能使自己有錢。惡狗吞食時莫伸手，伸手必被咬。她只有緊緊攥著自己的錢財，讓他們看不到享不到。這是夏麗萍的自知之明。道德法律維護不了她的老無所依，那還不如狗屎。隨便一塊屎落到土里，都能肥著那塊土。而道德法律對她來說就是烏有。因為她多年前罪惡過，所以今天她不再相信。處于老年人的地位著想，夏麗萍確實可憐婆婆的晚年。然而，就夏麗萍自己來說，婆婆不值得可憐，反而讓人可恨?？珊匏臒o知，無知得不知為自己搜索著防老錢。老是什么?將要面臨朽。
荊棘叢也有人涉足。敗絮可用來塞氣眼。吳家并非獨樹一幟，她只是石頭村不少農(nóng)戶的一個縮影，同樣遭受惡俗的毒害。女性就有這一點比較怪誕，只要想嫁，什么時候都能嫁出去。這是供不應(yīng)求的體現(xiàn)，在中國尤為突出。這一商機，不少地方的農(nóng)人確實不曾發(fā)掘。封建思想的毒害夠深了，難道非得見底?吳琴的身世就是一面底，并不是所有的悲哀能像她的那樣知道回首。她回來有一段日子了，孤獨一身的閨女，就有人瞅準。然而，那些有意向的媒人有所擔心。他們擔心什么?我們不清楚?？傊麄儾辉敢庵苯由蠀羌业拈T，而是向王德茂提說。王德茂是一百個愿意，就為了爭口氣。昨天離婚，今天就重新過門，柳家自然燒無名火。當然，王德茂雖說是為了爭口氣，他還是很慎重：自己先跟孩子見面，然后再打聽陳芝麻爛谷子。確實能夠?qū)⒕瓦^日子了，他才向夏麗萍張口。這又是他跟夏麗萍對秘密。自然他倆滿口柳家的不是，離婚就得離得理所當然，還得為再婚考慮嘛。
有一點吳家隱瞞得很深：旁人并不知曉吳琴對吳家的冷凍，王德茂也是旁人。而吳琴卻對王家沒有表現(xiàn)出冷漠。王媽媽讓她動春心，她回敬道，“吃驚了，緩緩神再說吧。又是過來人，怎么會老想著結(jié)婚呢、、、、、我知道這是我爸媽心窩里的事。王媽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大炮下震久了，耳朵總有段時間耳鳴吧?？辞辶擞惺裁从茫驳寐犌宄健；馃鹆堑?、、、、我又不是沒結(jié)過婚，還思春呢。忘春了?！蓖醴蛉顺泽@于吳琴的口無遮攔。王夫人這也算是在探查吳琴的心思，因為她總向干親通著氣。最毒的莫過于婦人的舌頭。吳琴干脆給王媽媽兩句，就是不想讓她再打擾了。不管這次談話的是不是母親的意思，她第二天就去了城里，站在醫(yī)院門下，說了句，“誰能保證它不是罪惡的淵藪。”便進醫(yī)院結(jié)扎絕育了。
夏麗萍從干親那得知女兒的心思，就不敢動非分之舉了。她是怕女兒對她也生硬幾句?！八_實在婚姻這條道上跑的太快了，就是等上一兩年也無所謂，反正結(jié)婚財禮一直蹭蹭暴漲?！毕柠惼及碘?。誰讓自己還有不菲的錢財壓在女兒身上呢。我無所謂跟閨女撕破臉，只是在之前先讓自己心平氣順地將女兒嫁出去。為了修復(fù)與女兒的關(guān)系，她不追究吳琴的蹤跡；只是言語上百般奉承著女兒在外面找工作一定要謹慎。最好是與朋友在一起。另一方面，吳琴不出閣可以鎮(zhèn)住王靜。王靜對婆婆的女兒也賊心不死。夏麗萍只后悔當初就不應(yīng)該讓王靜嘗到甜頭，到底還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河水靠溪水滋養(yǎng)著。溪水突兀形成湖。河水會是何感應(yīng)?就要露底了。夏麗萍越來越不相信自己了。女兒一直來無影去無蹤，好像在尋找著什么，同時又有意躲避著什么。一個月過去了，她是否尋求得工作。夏麗萍擔心著。這樣惶惶不可終日，夏麗萍的心思就回歸了。她認為女兒還是越早成家自己心里越早踏實。
“咱跟那賊福海的事已經(jīng)了解了。過去的事你就別想了。只當是吸取教訓(xùn)。我也不知道呢這段日子都在外面忙什么呢。有什么呢，你讓我擔心。萬一有人來提親，我得交待呀。要是拒絕著，幾次下來，就沒有人敢上咱們家了。當然，媽也希望你能自由戀愛。畢竟是能談到一起的。這次咱得吸取教訓(xùn)，再也不感情用事了?！毕柠惼忌锨袄鴧乔俚氖?，坐在床沿上。吳琴漠然面對?！澳昴贻p輕多磨礪磨礪還是有好處，不然上了年紀事來了可經(jīng)不住打擊。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他們一家能再娶上我這么好的閨女才怪呢。咱不想他，只考慮前面的路。要是一時半會兒你不想結(jié)婚也可以。到外面闖蕩對年輕人還是有好處。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往外面跑呢?；ɑㄊ澜缇褪悄贻p人都天下。媽也是左右為難，一直對你放心不下，擔怕你這外面遇上壞人。現(xiàn)在這壞人都披著口腹蜜劍的人皮呢。就是經(jīng)常在外面跑的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你這么年輕，媽怎么能放心呢。你二哥打來電話，也關(guān)心你的婚事呢?！?p> “睡覺吧。明天再說。”吳琴站起來。
“你又不結(jié)婚，又不找個事干，整天見不著人，媽能睡安穩(wěn)嗎?！闭f著夏麗萍的聲音就變了。
“你也別擔心。我就是想自己在城里找個事干。自己磨礪磨礪。可不想讓什么都是現(xiàn)成的。不然將來結(jié)婚以后我還是不會過日子?！?p> 夏麗萍趕緊笑迎道，“這樣也算一回話。要是有人來提親，我就不接他們的話了?”
“不接了。”
“那媽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就近考慮。百八十里的誰能對他們的底摸透。貧富自然重要，人品更重要?！毕柠惼紦崦畠旱氖?，這是在軟化女兒的心。就憑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