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您要來打兵器?!”
打鐵鋪的老板是一個膀大腰圓渾身腱子肉的光頭大漢,皮膚黝黑掛著汗珠,手里的黑色大鐵錘看上去就沉重無比。
“李瀟大師,請為我單獨安排個房間。”
蘇文對李瀟尤為尊敬,此人是蘇家的首席鍛造師,打造的兵器雖然不多,但件件上乘。
李瀟的祖輩與蘇家的祖輩一同來到此地,從建族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合作,兩家雖然不同姓氏,但比一家人還要親。
李瀟面色古怪,他倒不是瞧不起蘇文,只是蘇文以前毫無力量,根本沒有接觸過打造。
現(xiàn)在雖然達到了靈動境六層,可打造這事光有力量是不行的,更需經(jīng)驗。
如今蘇家鐵匠鋪出事,蘇文這時候給所有人放假親自上陣,那不是開玩笑嘛!
“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相信我。我什么時候做過吃虧的事?”蘇文淡笑著道。
“好吧?!背鲇趯μK文的信任,李瀟點了點頭,把蘇文帶到一間空房中。
站在門前,蘇文卻聽到隔壁傳來叮咣敲打聲。
還有人沒有停手?
蘇文眉宇間頓現(xiàn)不滿,他遇到的糟心事夠多了,怎么族里還出了個不聽話的?
他當時就想一腳踹門進去,卻被李瀟阻攔。
“那個……里面的人正處在打造的關(guān)鍵時期,切不可經(jīng)受任何打擾。只要他打好這件兵器,我一定讓他離開!”
李瀟是個實誠人,一心專注打鐵從來不會說假話,對蘇家的命令向來是一絲不茍的執(zhí)行。
可現(xiàn)在他神色緊張,說謊倆字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他如此護著里面的人,更說明這里有鬼。
難道這李瀟也叛變了?里面藏著的是玉家人?
可這也不對啊,哪有人做了壞事還弄出么大動靜,生怕他不知道。
蘇文覺得越發(fā)奇怪,于是他故意陰沉著一張臉,緩緩道:“瀟老,我們蘇家待你不薄吧?!?p> “不薄,不薄?!崩顬t伸出雙手橫著攔在面前,死活不讓蘇文進去。
蘇文無奈,只得道:“我雖是小輩,可現(xiàn)在好歹是蘇家家主,你不必如此待我吧?!?p> “少……家主,我不是那意思!我……我……這里面的人身份特殊,實在不能讓你進去啊?!崩顬t急的滿頭大汗。
見狀蘇文更加疑惑了,里面敲敲打打的到底是什么人?李瀟如此不顧情義也要攔他?
“瀟老,我蘇家的情況你是了解的。我父親剛剛?cè)ナ?,家族好不容易穩(wěn)定了下來,你現(xiàn)在弄個神秘人在這里打造兵器,實在讓我疑惑啊。”
李瀟甕聲甕氣道:“我知道家族出了事,以我之愚鈍也實在幫不上什么忙。不過我向你保證,里面的人絕對對蘇家無害!家主你就當這事沒發(fā)生可好?”
以蕭老的德高望重,蘇文非常愿意相信里面的人真的無害。
他唯有退步,道:“那好吧,我就當做此事沒有發(fā)生?!?p> 若他強硬進去,必然會破壞彼此感情,這是蘇文不愿看見的。
李瀟長呼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然而這個時候,一道尖叫聲從屋中傳來。
“救命?。 ?p> 聲音略顯稚嫩,有些熟悉,竟然是他的妹妹秋心!
聽到救命啊三個字,兩人哪還顧的了其他,頓時踹門而入。
只見一股黑煙升騰,打造爐的爐身灼燒的通紅,令屋子里灼熱無比。
一道瘦小的黑影蜷縮在角落,渾身上下都被熏得焦黑,但蘇文還是一眼看出她真的是十二歲的秋心!
蘇文撲了過去一把抱起秋心沖出屋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發(fā)現(xiàn)她只是被熏黑了沒有半點傷害后才松了口氣。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蘇文找來毛巾沾上水細心擦拭秋心嬌嫩的臉頰,擔憂極了。
“沒有……就是爐子突然炸了,嚇了我一跳……”秋心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小聲道。
她對蘇文向來有一種奇怪的恐懼,十多年來兩人第一次如此接近,她就像一只剛被抱回家的小奶貓,縮著身子不敢動彈。
凌千落一臉壞笑的飛在空中,對蘇文道:“怎么樣?我的主意不錯吧。既不用悖了李瀟的面子,也讓你知道了里面藏著的究竟是誰。”
“好是好,就是嚇人了些。”蘇文在心中說道。
爐子炸了可不是什么小事,萬一炸得厲害,里面通紅的液態(tài)鐵水濺落,落在秋心身上她只怕就尸骨全無了。
“本姑娘做事那可是有分寸的,哪像你愣頭愣腦就知道往前沖,九百頭牛都拉不回來?!?p> 她指的是之前在池底暗道浮生陣中蘇文不聽話亂走的事,直到現(xiàn)在她還耿耿于懷。
秋心與李瀟在旁,蘇文也不好跟凌千落過多交流。
“這到底怎么回事!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跑來打鐵了!”蘇文惡狠狠道。
在他看來蘿莉這種生物就該穿著漂亮衣服擺個姿勢賣賣萌,怎么能干這種出力的事情!
“我……這……”李瀟慌了神,不知該如何解釋。
“哥哥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自己要求的?!鼻镄牡穆曇舸罅诵?,又道:
“其實我一直很想學打造,可是晨叔叔生前不讓我學,我就只能悄悄找李伯伯了?!?p> “我學習打造已經(jīng)五年了,一直都沒出事,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爐子突然就炸了……”
她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罐子,遞到蘇文手上,鼓起勇氣說:
“這是我一直以來攢的錢,雖然不夠修復(fù)打鐵爐的……但我以后會努力賺錢,賠一個新的給你!”
蘇文愣了好久,他沒有想過能從秋心口中聽到這番話,這也太懂事了吧!
懂事的令人心疼。
蘇文將秋心放在自己的膝上,抓住她的小手把罐子還給了她。輕聲道:
“一個爐子而已,哪有你重要?只要你沒事,就算鐵匠鋪里的爐子全壞了……哦不,就算整個蘇家都因此毀了,我也不會放在心上?!?p> “這些只是身外之物罷了,唯有你是最重要的。你要明白,很多東西都可以重新?lián)碛校í毶鼰o法重來。”
秋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道:“可我娘親說做了事情就要承擔后果。我把爐子弄壞了,必須要賠錢?!?p> 這小丫頭還真倔強。
她離開父母時候尚在襁褓中吧?是怎么記下這些話的?難道異界人這么神奇,從出生起就能記事兒了?
也不對啊,他這幅身體的主人怎么就沒這個能耐?
凌千落適時道:“這小丫頭異于常人,記的幼時事情算不得稀奇。論資質(zhì),她可比你強多了?!?p> “究竟怎么回事?”蘇文在心中問道。
“聽說過七竅玲瓏心嗎?”
“聽說過,那不是商朝忠臣比干的嗎?后來被妲己用計挖走了。”
“沒有了心后比干走到街角詢問賣空心菜的婦人:菜無心能活,人無心會怎樣?婦人答:人無心當然會死。于是比干就死了?!?p> “你記得還挺清楚的?!绷枨涞馈?p> “這丫頭身上的就是七竅玲瓏心,但并非天生而是被人為安上的。你父親老友之死,恐怕就是因為這玲瓏心吧?!?p> 蘇文只知道秋心是父親舊友的孩子,但具體是誰發(fā)生了什么事卻不得而知。現(xiàn)在他父親埋于陵墓,他總不能去問父親靈魂。
“七竅玲瓏心感知異于常人,她之前害怕你,恐怕是因為你的少年心性作祟?!?p> “男孩嘛,三歲四歲討人嫌,七歲八歲討狗嫌。她來的時候你三四歲,應(yīng)該是對她做過什么不好的事兒吧?!?p> “原來是歷史遺留問題。”蘇文恍然,若真是這樣那事情可就簡單多了。
秋心抱著錢罐子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看得出她很心疼自己辛苦攢下來的這些錢,卻又不能不賠償破損的爐子。
“賠償又不是只有錢才能解決?!碧K文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對心痛寫在臉上的秋心道:
“不如這樣,我缺一個打造幫手,你來幫我怎么樣?為期一個月,就當是你為我打工了?!?p> “真的?!”秋心驚喜道,能干自己喜歡的工作,還能賠償破損的爐子,又不用交出錢罐子,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凌千落翻了翻白眼:“雇傭童工可是犯法的?!?p> “幫個忙而已,哪還能真的讓她干活,我是要教她靈式?!碧K文在心中道。
“現(xiàn)在去洗個澡,洗的干干凈凈再來找我?!?p> 秋心還有些猶疑,眼神飄向李瀟,似在征求意見。
李瀟對蘇文的表現(xiàn)極其滿意,本以為他會因此事而大發(fā)雷霆,卻沒想到如此妥善的解決。既沒有發(fā)脾氣,也沒有怪罪,反而包容了一切。
這份胸懷,這份為人,比蘇晨還要出色!
蘇家后繼有人啊!
李瀟深感欣慰,他點了點頭,道:“還不快謝謝哥哥?!?p> 秋心終于展顏一笑,甜甜的道了聲謝后嬉笑著跑開。
“瀟老啊?!碧K文語重心長的對李瀟道:
“咱們都是一家人,你該對我多分信任。你讓秋心一個人在屋子里,也不找人教她幫她帶帶她,這多危險?。∠麓斡羞@種事,一定跟我提前報備?!?p> “我又不是魔鬼,還能把你們吃了不成?!?p> “是,是,一定?!崩顬t急忙應(yīng)道。
“鋪子里有內(nèi)奸。”
蘇文又說:“我畢竟只是一個人,分身乏術(shù),你要幫我多多留意,切不可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若不盡早找出來,遲早會釀成大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