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農(nóng)門小戶(12)
血竭的事,吳父最終只告訴了吳大舅,便是銀子,也只拿出了十兩碎銀。
余下的四張銀票,都叫他給收了起來,準(zhǔn)備等女兒女婿回來了,再給他們送去。
便是只有十兩,也叫吳大舅吃驚不已了!
吳大舅看著為人老實,實則心里自有一桿秤。否則當(dāng)時他就不會偷偷的叫來吳父,而是嚷嚷的大家都知道了。
“這事兒說來是棉棉的運氣……你也莫要再聲張,便是你媳婦,也別叫她知道了?!比硕嗫陔s的,難免漏出去。
再者,老大媳婦畢竟還有個娘家在,別人她能忍住不說,自己娘家也能嗎?
未必。
“我曉得的,爹?!眳谴缶嗣靼琢俗约依细赣H的意思,點了點頭。
說他一點都不眼紅,那是假的,尤其是在外甥女那兒還有好幾塊‘土疙瘩’的前提下。
可他爹素來說一不二,再者他也是疼妹妹的人,妹夫如今又沒法去做活了,老天爺賞了銀子,想來也是為了貼補他們一家。
木棉看著這父子二人交流,心中微動。忽然搬起一塊中等個頭的血竭放在背簍里,剩下的都推給了吳父:“都給姥爺?!?p> 財帛動人心,若是沒有經(jīng)歷過前世,她未必能做到這樣大方,可正因為經(jīng)歷過,所以她才明白,多少錢財都是空的。
在這個世上過活,若非有錢有勢,就只能老老實實的求個穩(wěn)妥。
乍然暴富,對她們這樣的農(nóng)家,并無好處。尤其她家除了受傷的爹,就只有一竿子極品親人的情況下,擁有五個成年兒子的吳家顯然更靠得住。
對她的舉動,吳父十分吃驚。
“棉棉,你可知道,這些都是銀子?可以給你買許許多多肉吃了。”
光吃肉,怕是可以吃上好幾年!
“我知道的,姥爺?!彼c點頭,指著剩下的三個血竭說:“肉肉給姥爺和舅舅們吃?!?p> 這孩子……
吳父的眉眼間漸漸染上笑意。
“好,聽我們小木棉的!”他道,又伸手將那個小個的血竭拿出來,把最大的一塊放進(jìn)她的背簍,又用其他的草藥給蓋住,笑道:“不過,這個才是我們木棉的?!?p> 那最大的一塊,比那三塊湊起來也小不了多少。
吳大舅對此并沒有疑義。
這東西本來就是小木棉找到的,當(dāng)初他們還以為是土疙瘩,合該都?xì)w了她才是。
如今外甥女大方,他卻不能太貪心。
按他的意思,最大的本也是該給陸家留著的。
等陸喜和陸吳娘回到吳家,已經(jīng)是三天之后了。
吳父將血竭的事情跟他兩人都說了,只沒說那是木棉自個找到的,只說是幾個孩子玩的時候,木棉瞎貓碰著死耗子找到的。
陸喜雖然有些疑惑,總覺得太巧,但岳父既然這么說了,也就沒多問。
那銀票陸吳娘最終只拿了兩張,有著二十兩,足夠他們家生活了。陸喜的腳日后也是能好的,只是會一瘸一拐的,這倒另有個好處,日后徭役便再用不上他了。
陸家總不好讓陸博一個半大的孩子去服徭役吧?
不過,她顯然低估了陸母的狠心。
且不說吳家這頭的盤算,陸家那邊,已經(jīng)雞飛狗跳了好幾天。
陸喜傷了不能再服徭役,可官差給了養(yǎng)傷銀子,陸家的徭役卻并沒有取消。
陸家兒子多,總要再去一個才是。
所以聽到小兒子受傷的那一刻,陸母心中生出的并不是擔(dān)憂,而是厭惡。
連服個徭役都能出差錯,果然是個克父克母的東西!
可官差卻不會聽她發(fā)牢騷,他們只要人。
她倒是想讓陸博去呢!可惜陸博只有十二歲,年歲太小,人家不要。無奈之下,只能讓三兒子去了。
老大是要給她養(yǎng)老的,家里的長子嫡孫都金貴,自然不能從他家出人。
老二老三她其實更偏疼老三,可誰讓地里的活得有人干呢?
老三愛偷懶她也是知道的,他一向聰明,想來服役的時候,他自己會找空歇著的。
家里的活計卻不能耽誤。
家里也就老二和他的兩個兒子勤快能干些,但兩孩子卻不像他們的爹那么聽話,若是老二走了,她怕不是壓不住兩個孫子干活的……
沒奈何,只能讓老三去了。
陸母卻不知,這陸壽在家雖然總是能偷到懶,那也是因為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緣故。
可工地上的工頭和官差卻不會這么縱著他。
為此,陸壽在工地上很是吃了一番苦頭,甚至因此和她離了心……
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陸母對陸喜的不喜更上一層,以至于他在岳父家養(yǎng)傷呆了好些日子,她竟是只作不知,連上門看他一眼都不曾。
再孝順的人,到這地步,心也要涼了。
陸喜也不好久居岳家,幸好血竭給力,他傷口愈合的挺快,過了半個月,便找了牛車回了村。
這個時候,陸母也不好再不露一面,到底還是帶著兩個兒媳過來過來看了兩眼——這些日子,老三去服了徭役,她那三兒媳婦越發(fā)的多懶,只是不好說她。
“你的傷怎么樣?”她看了看小兒子的腳,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也看不出如何,便問道。
陸母心里盤算著,若是小兒子傷的不重,養(yǎng)上幾天,就讓他去替了三兒回來。
這徭役雖然過了大半,可還有小半個月呢!
“已經(jīng)好些了。”對自己母親的關(guān)心,陸喜有些淡淡的。他受傷都多久了,這才等來一句關(guān)心,說實在的,他真的沒覺得有多感動。
“哦,這都許久了,怎么還躺著呢?”陸母心里懷疑,嘴上帶出兩分來,說完又覺得不妥,補了句:“到外頭曬曬,也能好的快些。”
陸喜哪里還能不明白她的盤算,心底越發(fā)的冰冷,只道:“多謝娘關(guān)懷,只是我這腳好不了了,大夫說了,就是好了,日后也瘸了,別說服役,就是下地干活,都得緩上幾年?!?p> 把他分出去的時候,就沒有給他分過田地,后來他自己買了點。每每干完自家田里的活,他也會幫襯幫襯家里——如今想想,這些個孝心,都像是打了水漂。
他知道他娘忌諱自己克父,可再怎么忌諱,做親娘的絕情到這個份上,也是世間少有!
“這可怎么好!”陸母其實也猜到幾分了,只是裝作不知罷了,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道:“幸好……官差好歹賠了些銀子……”
不說幫襯,還惦記上面給的治傷銀子!
陸喜的面色越發(fā)的冷了:“銀子為了治傷已經(jīng)花完,眼看抓的藥也要吃沒了,娘若是手頭方便……”
“哎,我哪有什么銀子。”不等他把話說完,陸母急忙駁了。
陸喜聞言閉上嘴不再說話。
陸母也知道自己話說的太急叫人寒心,訕訕的道:“你好好歇著吧,家里還有活,我們這就回去了……”
說罷,帶著兩個兒媳頭也不回的走了,并且,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再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