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雪轉(zhuǎn)身,咬破嘴唇,那一瞬間淚流滿面。她一直以為對方是心屬自己的,如若這樣她還會做最后的抗爭,抵死不從家里的安排,可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無路可退。
她恍恍惚惚上了長廊,謝無歡不知兩人說了什么,見賀全立在原地,便自己跟上路曉雪。
“曉雪,你別難過,賀全他.......”謝無歡握住她的手。
“無歡,我好羨慕你,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不會比影岱好多少?!甭窌匝┓词治兆≈x無歡的手,那眼里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我知道他怕,他難,認命吧?可我不會!”她說得決絕,那眼神讓謝無歡害怕。
她是了解路曉雪的,性格看起來柔軟,但是骨子里剛硬,倔強。
“你別急,別著急?!敝x無歡突然責怪自己,他們是因為自己認識的,怪自己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及時阻撓。
“我不急,一點也不急!斗不過天,斗得過自己!”
路曉雪被家人關(guān)了兩個月,才在哥哥的幫助下逃了出來,她一心想和賀全離開這里,可是能到哪里去?
“我也沒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敝x無歡低頭想起她剛才說的話。
“我很喜歡他,我想讓他帶我走,只要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
謝無歡詫異,她一直以為,兩人的感情也就萌芽階段,時間一長不見面,就會淡化,可是今日一看,事情遠非自己看到的那樣淺薄,不是人人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愛情到底是什么?到底可以讓人瘋狂到哪一步?
“好沒意思。”路曉雪突然平靜地道。
“曉雪,你跟你父親說了么?”
“說了,除了挨打,就是被囚禁?!彼降卣f道:“好像我生來只是聯(lián)姻的工具,沒人問我喜不喜歡,愿意不愿意?!?p> “大戶人家的婚姻本就如此,我也痛恨門當戶對,尊卑有別的思想。”謝無歡其實也是茫然一片,好在自己的父母比較通達,從未就婚姻一事而強加自己。
“我嫂子還沒有進門,為何我要先嫁?”路曉雪剛剛平靜的情緒又猛地激動起來:“為什么?”
“大概是怕像郎中令府上一樣?!敝x無歡想起了褚英與李佳,原本兩人應(yīng)該可以結(jié)婚了,現(xiàn)在卻要等到三年以后。
“給別人沖喜,給自己攬悲?!甭窌匝┯只謴?fù)平靜。
“都怪我,讓你認識了賀全?!敝x無歡莫名其妙的自責。
“你好傻,若不是遇到了他,我的人生就不完整了?!甭窌匝┠樕下冻鲂θ荩裳劾锩髅鞫际潜瘋?,她看向還立在原地的賀全,眼里又換成一種眷戀,“多少女子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世間還有這樣的滋味?!?p> 謝無歡很心疼,路曉雪短短時間,臉上仿佛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喜怒哀樂。
與路曉雪元宵節(jié)一別,后面就再也沒有見過了,直到她大婚那日,謝無歡才找了機會送去賀禮。
看著路曉雪上了花轎,那一刻謝無歡有些悲又有些喜,好像與賀全之間終于有了了斷。
“謝無歡!”路綏喊道。
“曉雪今日一定很美!”謝無歡不自然地笑道。
路綏難得臉上出現(xiàn)愁苦,平日的他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jīng)。今日可能是妹妹出嫁,心情有些失落。
“美?美什么美!”路綏摸了一把鼻子,說話的聲音都變了,“知道你倆好,這個給你?!彼f出一個小荷包,十分精致,上面還是栩栩如生的鴛鴦,“真不知那個護衛(wèi)有什么好的?”
謝無歡未吱聲,低頭接過荷包,想必路綏知道這不是給謝無歡的,而是給賀全的。
其實路綏并不反感賀全,只是他父親絕不能接受。他心疼妹妹,但又無可奈何。
賀全在家里喝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謝無歡見他那樣子,估計也用不著自己安慰了,不睡個一天一夜很難醒來。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臨水閣,便看到棲翠急忙跑過來,又支支吾吾地不說話,表情悲戚。
“什么事?”謝無歡很少見她這樣,著急道:“快說!”
“路小姐,路小姐出事了。”
謝無歡腦子好像沒有反應(yīng)過來,想了半天道:“曉雪出什么事?”
路曉雪最終沒能進魏府大門,當然也回不去路府,她用自己的方式,將自己的魂魄留在這條經(jīng)常與賀全偶遇的街。
這個消息直接將謝無歡當場轟暈過去,躺了好幾天才下床,而賀全似乎自從醉酒后消失了半個月才出現(xiàn)。
............
葉冉在蒙山一年多,至今未歸,齊軒大規(guī)模調(diào)兵在蒙山北蠢蠢欲動,又遲遲不下戰(zhàn)書,讓人費解。
原本積極備戰(zhàn)的葉冉,卻在這個初夏身體抱恙,最頭疼的是蒙山突發(fā)少數(shù)將士不明原因患疾,且有蔓延的趨勢。
主帥舊疾復(fù)發(fā),此情此景不得不飛書王城求宮廷秘制的千雪丹,并簡單敘述了軍中情況及病患癥狀。
趙雍憂心焦慮,積極派人前往,一時半會卻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于是謝無歡便提議讓褚英前去。
趙雍知道褚英有些本事,為人也夠謹慎,只是他是平庸侯府的人,說句心里話,他放心不過,于是未說明原因便否定了。
現(xiàn)在對于趙雍來說,對于整個慶國來說,葉冉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這件事除非自己去,要不派去的人一定是毫不懷疑的人,所以最后謝無歡自動請纓時,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謝無歡替褚英可惜,按理他這樣的年輕才俊,是應(yīng)該被重用的,只是無奈生在那樣的家庭,多少次立功的機會都與他無緣。
千雪丹可謂葉冉的救命藥,一旦這個藥在途中有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設(shè)想,而且藥膳坊已經(jīng)積極配制解毒丸一并帶去,此事非同小可。
因為路曉雪的事對謝無歡有很大的影響,太師府也覺得不如讓她帶著賀全去蒙山,暫且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蒙山大營
千鈞一發(fā),飛來一劍,將副將姚旭的大刀擋向一旁。
若說姚旭身為葉冉的左膀右臂,雖智商有時不在線,但武力驚人,勇猛異常。兩人并肩作戰(zhàn)出生入死,明為上下級關(guān)系,實則親如兄弟。
他的身形比葉冉粗壯很多,為人正直卻向來狂妄自以為是。從來沒有把任何習武之人放在眼里。所以這輕而易舉的一劍竟讓他不由后退了兩步,愣在那里。
“兩軍交惡,不斬來使?!?p> 隨即三分輕柔七分英氣的聲音飄了過來,大家不約而同看過去。賀全握著劍鞘昂首挺立,謝無歡紙扇一拆,從他身后信步而來。
來人是誰?未經(jīng)通報卻能站在這里,大家心中疑惑不解。
鑲著金邊的鵝黃色輕紗罩住一身白衣,陽光下耀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腰間一塊碧玉瑩潤剔透。
發(fā)束高髻,那玉簪大半截埋在黑發(fā)中,漏出來的一部分仿佛被月光流度過,更加襯托了額間的肌膚,白皙無比。
身量比一般成人男子要嬌小一些,若光聽聲音打量身形,這無疑是一名女子的形象??煞置骶褪堑湫偷氖兰夜?。
周身一股神采飛翼,俊朗異常。大半張臉都收在青黑色面具里,容貌無從判短。倒是身后跟著的另一名隨從眉目清秀,長相不俗。
葉冉沉思片刻,似乎在哪里見過,竟一時想不起來。
“不知這位是如何激怒大家的?”謝無歡不緊不慢上前來,啪的一聲收起折扇,若無其事地拔起劍扔給賀全,“在下遠遠便聽見訓(xùn)斥!”
“你是何人,竟敢在主帥面前放肆?”姚旭怒漲的臉微微發(fā)紅,心中氣惱卻也不敢造次。
“聽聞葉帥向來治軍從嚴,今日一看不過如此,敢問在葉帥面前放肆的人是誰?”謝無歡語氣變冷,在葉冉身旁坐下,捋了捋衣袖,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葉冉。
葉冉五官棱角分明,一雙深邃的瞳孔,堅毅無比。眉峰如劍,冷冷插向兩鬢。白皙的皮膚,未有長期征戰(zhàn)沙場的痕跡。深灰色外衫將素色中衣襯托的干凈清爽。
只是帶病之身,嘴唇隱隱發(fā)白,單手支撐在扶手上,略顯疲憊。額間微皺,雖極力隱藏,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端倪。
若不是難以支撐,一軍主帥斷不會在外人面前有此破綻。
謝無歡這是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將葉冉打量了一番,雖然之前見過,但都沒看仔細。
“那不知閣下覺得應(yīng)該如何治理才算滿意?”葉冉眼神中壓抑了輕微的不滿,但仍不失禮數(shù),既然有膽量站在這里指三道四,肯定有些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