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的傷不過剛好,我學(xué)她一般,也倚窗而立,欣賞人間旖旎風(fēng)光。那是人間的春日,本是風(fēng)光無限好的時節(jié),卻被樓下傳來的爭吵聲給擾了春日安好
“阿娘,我說了,我絕不會嫁的”
“清宜呀,你父親給你安排如此好的人家,你有何不滿意的,對方是刺史的兒子,又生的一副好相貌,家中也有積財,與我們是門當(dāng)戶對的好人家,你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
葉母那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如此好的婚事,別人求都求不來,偏生著,她自家的女兒卻如發(fā)了昏一般,死活不愿,讓她心里好生氣惱。
葉清宜堅決道:“阿娘,女兒不在乎對方是否腰纏萬貫,是否有權(quán)有勢,是否端莊相貌,女兒在乎的是否與我兩心相印,是否”
“啪……”
一陣清脆的巴掌聲在我的耳邊響起,清宜的臉上則多了一片紅色的巴掌印,她捂著自己的臉,眼中含淚,倔強(qiáng)的望著打她的父親。
“混賬,為父把話放在這兒,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個做女兒的,沒有自己做主的余地”
葉父怒氣沖沖的便出了清宜的院子,葉母嘆息一聲,也便走了,只留得清宜在院子里孤身一人,無人所依,而他身為男子,不宜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如若不然,便會毀了她的清譽(yù)。
看著她被打,看著她抗?fàn)帲疑頌橐粋€神,一個法力全失的神,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看著。
后來清宜便開始滴水不喝,顆米不食,持續(xù)了三天,最后不敵,暈了過去,我勸過她不要絕食,可她說,我才是她心悅的人,除了我,她誰也不嫁。
那一刻,我動了凡心!
也或許更早,只是未曾像此刻這般確信。
大夫說,若是再來的晚點(diǎn),清宜整個人就真的會被餓死了。我躲在房梁上的一個角落里,看著他的阿爹阿娘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又滿是心疼的樣子。
萬般無奈之下,她的阿爹只得腆著老臉去退了婚。
就在我以為塵埃落定,我可以和她在一起時,又生了變故,再起了風(fēng)波。原來那刺史家的兒子根本就是無才無德的小人,因?yàn)閷λ彝嘶樾纳粷M,便設(shè)計毀了她家的商業(yè)根基,讓她家在一夜間欠債無數(shù)。
百年聲名,一朝瓦解,一時間,葉府成了眾矢之的。
她的阿爹為此事焦頭爛額,想盡了辦法,卻也不得其用。葉父心中是知曉的,知曉這是刺史府對他們的報復(fù),沒有法子,清宜的阿爹便只得找去刺史府,求刺史府能高抬貴手放葉家一馬。
刺史府開出條件,只要將葉家女兒嫁進(jìn)刺史府,他們便會放手,重新讓葉府成為當(dāng)?shù)氐谝皇赘弧?p> 為了葉家上下幾十口人的生活著落,她的阿爹答應(yīng)了,并將婚期定在七日后。
即便清宜再萬般不愿,她也只得為了整個葉府而答應(yīng)出嫁了。
她,再也任性不得了!
出嫁的前一晚,她問我,有沒有辦法能讓她不出嫁,能救整個葉家,我不敢抬頭看她,我害怕,害怕看見她的眼睛從期待變成絕望。我的心里很想告訴她有,可失去法力的我,就像拔了牙齒的老虎,毫無反擊之力,算不得一個神。
我——
根本沒有能力保護(hù)她,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短暫的沉默后,清宜忽然笑了,笑的很凄涼,我抬眼觸及到她笑容的凄涼,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樣,我很想告訴她不要這樣笑,可我——
沒有立場!
我與她之間,自始至終她救我,我被救的關(guān)系罷了。
“遇你,年華正好,我未嫁,你未娶,偏生著,我們之間……緣淺,情淺……”
這是她出嫁前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其實(shí),我很想告訴她,我們之間,只是緣淺一點(diǎn),只是直到她出嫁了,我最終也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如若,如若當(dāng)時我能說出口,她是否就不會……
她出嫁了,穿著紅嫁衣的她,很是好看,只是臉上沒有出嫁的歡喜,也沒有離家的淚水,很平靜。
我親眼看著她出了閣樓,上了大紅花轎,走過十里長街。風(fēng)吹過她的轎簾,我從縫隙中看見她蒼白的臉,心中很疼,我想,想要帶她離開,可掌心始終聚不起來的仙力告訴我。
我是一個廢人,根本沒能力救!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跨過火盆,進(jìn)了刺史府,卻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她會不幸福,卻沒有想到她會決絕的選擇自殺。
那夜,整個刺史府的人,都因她的自殺而繁忙著。刺史大人和他的兒子不停地咒罵她,說她是喪門星,并揚(yáng)言要收拾整個葉家。
她的尸體被刺史府隨意的放在了野外山林,我一路跟著,等刺史府的人都走了,我才出來,悄悄帶走了她的尸體。
刺史府的人也確實(shí)沒有食言,放火燒了整個葉家,上下三十五口人,全部被燒死了。
我守著她的尸體,每天都用我自己的血喂養(yǎng)她。我沒有仙力,但我是仙體,我相信用我的血喂養(yǎng)她,她終會醒過來。
最終,十五年過去了,她醒了,而我的仙力也恢復(fù)了。而刺史一家也因惹了不該惹的人,而被朝廷所查抄,得到了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我的仙力恢復(fù)后,我便抹去了她的記憶,所以她并不記得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只是我也沒想到,她雖醒了,但卻是活死人,魂魄不定,時有昏迷,所以還請姑娘賜藥,護(hù)她魂魄,楚華感激不盡,日后若有所需,楚華必當(dāng)全力以赴”
半晌,陸安才出聲道。
“造成如今這番局面,你可悔?”
楚華:“若悔能回到從前,我定會悔上無數(shù)次,可過去已然是過去,即便再悔,也不能重來,既然如此,我何不抓緊與她以后相處的時日”
“若想要求藥,仙君還須得許我一件事,至于何事暫且不急,答應(yīng)與否,看你如何選擇”
對于女子的提議,楚華全然不考慮利弊,爽快的便應(yīng)了下來?!爸灰媚锬苜n予我丹藥,何事都無妨,楚華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決不推脫”
“好”
見楚華應(yīng)的爽快,女子也不拖拉,“今日……我便給你藥,定她魂魄,也望你記住你今日所言,日后我若有所需,你必得助我”
“我楚華必定信守承諾”
女子素手一揮,一個白玉盒子便出現(xiàn)在她的掌中。
“這是安魂丹,她既是活死人,那便是不生不死,服下安魂丹可讓她像正常人活著”女子將裝著安魂丹的盒子遞給楚華。
楚華拿著安魂丹滿臉感激,語氣誠懇道:“多謝姑娘”
“不必謝我,各取所需而已,你們走吧”
輕輕一揮,籠罩在葉清宜身上的光屏便消失了。
女子重又坐回了她原來坐的地方!
葉清宜和楚華走了之后,茶坊便關(guān)掉了。排隊的人也都下了山,或是住進(jìn)了山下的客棧,或是回了家。
“阿周,你說,他何時會醒呢”女子站在山頂上,依舊戴著斗笠,吹著夜風(fēng),輕聲問著站在她身旁的阿周。
是在問阿周,也像是在問自己
“阿姐,你是陸安,你是鸞山之主,你肩上的責(zé)任并不允許你兒女情長,時機(jī)到了,他自然就醒了”
可是,已經(jīng)過去了百年了,他,真的還會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