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迎接帝妾們的馬車早已于尚儀局門口候著,拜別聞人尚儀,接過其私底下塞進來的銀兩,聞人今夕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離去。
馬車一路轱轆回旋,終于停下,掀開簾子,便被一年紀(jì)與她相仿的婢女扶下車。
“你叫什么名字?”與婢女一同走著,聞人今夕也不忘多問一句。
如今來迎接的,也是日后伺候自己的。與其待會兒正兒八經(jīng)的介紹,不如如今便平常詢問。
“奴婢滿月。”婢女低頭回復(fù)。
聞人今夕唯有點頭,不語。
如今景陽宮大門口處已有小太監(jiān)等候,見她下車走來,旋即笑盈盈的迎了過來,行了一禮,抬起手背,恭敬俯首:“奴下符斜,見過南城少使?!?p> 聞人今夕方一怔,隨后緩神,她皆忘了自己如今是南城氏了。
以內(nèi)廷的律例,選入宮為帝妾的民家女,少使一位只可有一奴一婢。
想來日后,聞人今夕也只能與此二人在宮中相依為命。
邁入景陽門,前殿主殿景陽宮便映入眼簾。黃琉璃打造的殿頂,與東六宮中其余五宮的屋頂形式有所不同。其檐角安放走獸五只,檐下施以斗栱,繪龍與璽彩畫。
這,便是她今后的住處?想著,符斜與滿月卻繼而往景陽宮之東走去。
“南城少使,此為景陽宮之主殿,如今無人居住。”符斜卑躬屈膝回首,“奴下這便引您到東偏殿的靜觀齋?!?p> 聞人今夕點了點頭,另一邊由滿月扶著。走在紅墻高瓦之中,心中還回憶著景陽宮的金碧輝煌。
一路上,小太監(jiān)符斜與聞人今夕講述了景陽宮的環(huán)境:“景陽宮位于東宮之東偏北,西邊為鐘粹宮,南邊是永和宮。此處風(fēng)景甚好,陛下的御書房亦在此后院?!?p> 聞人今夕又是一怔,皇帝的御書房亦是于此?那她豈非是與皇帝最近?
其后符斜又與聞人今夕講述,景陽宮東、西各有三座偏殿,東為靜觀齋,西為古鑒齋。因皇帝所納帝妾甚少,故而如今主殿與西偏殿皆無人居住。
在此清清靜靜,無人打擾,甚好!
一進靜觀齋,也無掌事的姑姑與三三兩兩的宮女前來行禮問安,整個靜觀齋,也就一主兩仆三人。
聞人今夕坐于殿內(nèi)早已整理好的疊席之上,手腳麻利的滿月連忙上了茶,她淺淺的飲了一口,道:“如今這宮里也就只有我們主仆三人,以后各自照應(yīng)自然不用說,你們還需各守本分,勿要壞了規(guī)矩?!?p> 滿月與符斜兩人一驚,這主子一開口便是相互照應(yīng),想來也是個通情達理的。
聞人今夕自然明白,對待下人,要嚴(yán)和并用。既要與下人們關(guān)系融洽,也要對他們嚴(yán)格管理。
如今聞人今夕此言,便將她的意思傳達得淋漓盡致。
聞人今夕放下茶杯,稍站起身來:“如今可要去見過宮里的帝妾娘娘?”
她雖入宮已有半個多月,只是在尚儀局的教禮之中,聞人尚儀只說了帝妾入宮后的次日清晨,便要前去坤寧宮給皇后請早安,其余的便也未有加以提醒。
跪坐于下的滿月立刻垂首,道:“回少使的話,少使與幾位新晉帝妾方入住各自住所,故而內(nèi)廷無律例非得即日拜見宮中各位主子?!?p> 聞人今夕默然點頭。
符斜又是回話:“方才少使來之前,長春宮的司空美人已讓人送了件青色流彩飛花蹙金繡裙來,說是恭賀少使入宮?!?p> 聞人今夕一怔,一時也摸不透那司空美人的意思。
滿月是個伶俐的,看見她如今正有所疑慮,方才小聲言道:“這司空美人雖是位居三品的美人,可亦是個宮女出身。做宮女久了,自然是知道如今新入宮送衣裳可比送金銀珠寶強?!?p> 如此番忌諱之言,在宮中本少言無害,只是如今景陽宮內(nèi)除聞人今夕主仆三人再無旁人,也就自然不怕閑雜之人亂嚼舌根的了。
“如此,那便從靜觀齋挑件東西回送司空美人吧?!甭勅私裣Ψ愿?。
于是滿月便說要送一塊四季平安玨過去。
可是符斜卻有些擔(dān)心:“此禮是否輕了一些?”
滿月白他一眼,道:“心意才是最重的,這司空美人如今身居高位,什么好東西沒有?且她又是內(nèi)廷之中唯一有子嗣的,四季平安玨正好是寄予了給孩子的祝福,哪有母親是不喜他人祝愿自己孩子的?”
符斜連連點頭:“不愧是滿月,想得便是比我一個粗人周到。”
聞人今夕亦是暗自點頭,有如此伶俐的一個丫頭在身邊做事,她自然是放心。
因此番是些家中無權(quán)無勢的民家女子入宮,故而如接連不斷地賞賜自然是沒有的。
正當(dāng)聞人今夕覺得清靜之時,景陽門外走進了一個小太監(jiān)。她依稀記得,那似乎是那日殿選之時,鐘離北望留下來的那個小太監(jiān)。
此時聞人今夕正與滿月于院落內(nèi)整理花圃,見小太監(jiān)一來,滿月便不顧及她的迎了上去:“入淮?你如何便來了?”
入淮小太監(jiān)拿出一個精致的木制盒子,高聲對遠(yuǎn)處的聞人今夕說道:“太后娘娘親選點翠蓮花玉步搖一支,贈予南城少使?!?p> 聞人今夕已習(xí)慣南城氏,故而連忙走來,俯首跪下:“妾謝過太后娘娘恩賜,愿太后娘娘福澤萬年?!?p> 其后滿月代為收下,送走入淮時,后者還與滿月說道:“我聽說了你如今在景陽宮當(dāng)差,當(dāng)即我便與干爹說了要來此給南城少使送禮?!?p> 滿月掩嘴一笑:“那鐘離千歲可說什么?”
“說了,干爹說我如何便如此勤快了。”
小太監(jiān)與滿月于景陽門外敘談良久,而聞人今夕自然也是在院落之內(nèi)有所留意。
入淮雖只是太監(jiān),并非內(nèi)官,可因其是鐘離北望之養(yǎng)子,故而宮中地位自然不低。
送走入淮,滿月回來與聞人今夕說:“方才入淮說,今夜戌時皇太后擺家宴宴請今日入住的各位帝妾,還囑咐少使莫要遲到。”
聞人今夕微微驚訝:“方才他如何不說?”
滿月攤開手,一臉無奈:“入淮做事毛毛躁躁,若不是有鐘離千歲在背后撐腰,他早就被趕出宮了。”
滿月所說之言雖是玩笑,不過亦是道出事實——入淮因有鐘離北望的緣故,在太監(jiān)里頭確實地位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