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已許久,還好,你沒晚來,但這是你的不幸,你應該晚點來,或許我就不等了。”龍業(yè)像一棵茁壯的樹,在風中也沒有絲毫的動作,連衣襟衣袖都沒有。
“無論如何,你都會等我回來的,他們呢,我還有機會嗎?”唐傭抬起頭,冷冷的望向天空。天空肅靜,一無所有。
“他們的事,我早已不在乎,你若能翻過這座雪嶺,便知道一切,若翻不過,亡魂也會知道一切,不必心急吧?!?p> “如此說來,你是要殺人,而并不是來阻止我去救人?”唐傭冷冷地說道。
“對我而言,區(qū)別不大。人總是要死的,人生太痛苦,于我而言,殺人,不過只是做一件幫別人解除痛苦的好事?!饼垬I(yè)依舊沒有動,刀沒有,身子沒有,連頭發(fā)都沒有。
“你沒有必要因殺我,而得罪唐家。你要殺我,一定是跟那個人有交易?!?p> “你很聰明,聰明的人往往會折壽,何必想那么多,想那么多,你也活不了。我之所以愿意陪你說話,只不過是不想占你便宜,等你完全調(diào)息后,我才動手,你又何必心急,想要救人至少還得先救你自己吧?!饼垬I(yè)沉沉的說著話,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連風都靜止了下來。
“君為國事,趕盡殺絕,想來自古也是如此。我本不該多說,有些人縱使無罪,也該死,死似乎是合乎情理的,但是,有些人的生命無足輕重,君又何必無端造殺戮。多行不義必自斃?!?p> “有些東西做順手了,就停下來,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有報復。殺了他們,仇深,卻報復得少些。我又何必有自責呢?”
“平民百姓不過為一日三餐而活,何必趕盡殺絕,何必血流成河?!?p> “你們中原人常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你又何必憐憫,徒增悲傷。有時候,往往殺人只是為了更好的生存罷了?!?p>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是避免覆舟,你就殺光所有的人,那舟也無水可載之矣,凡事何必太盡?!?p> “都說中原人仁義,可自古以來,殺降屠城之事也比比皆是。不過水深水淺罷了。此事易,你又何必在乎此多情懷?!?p> “想來多說無益,我的劍,長三尺二寸,寬兩指并排,千年玄鐵、金和精鋼反復冶煉而成,吹毛斷發(fā),沾衣出血?!?p> “好劍。我的刀,漠北一顆隕石金屬制成,純黑,不反射光,鋒利非常,二十七斤略重,可銷金斷玉。”
“好刀!”
劍,柄刻著蓮花,唐木公子的寶劍;刀,黑色的刀,在夜里,不是刀,是黑夜。刀劍都已出鞘,龍業(yè)腳與肩同寬,膝微屈,右手執(zhí)刀,刀在身后,左手執(zhí)鞘,鞘在身前。唐傭劍柄插在腰間,右手執(zhí)劍,劍與肩平,左手按掌,掌與劍平。右腳在前半步,穩(wěn)穩(wěn)的站著。風起了,半盞茶后,兩人還未出手,龍業(yè)可以慢慢的等這一仗,等的越久,唐傭越急,唐傭越急,越缺乏戰(zhàn)斗力,而唐傭卻不能再等了,他必須闖過去,他是要去救人的,不管那個人還有沒有救。所以,唐傭先出手了,借著風勢,唐傭隨風拍出一掌,柔柔的,就像一陣晚風拂向龍業(yè),龍業(yè)沒有動,頂著掌風,微微的吃力,靴子的底部完全陷進雪中,龍業(yè)剛洋洋得意,認為唐傭也不足為懼時,第二陣掌風款款而來,比第一陣更加猛烈了些,徑直壓向龍業(yè)的面前,龍業(yè)為之一震,向后退了三步,片刻間第三陣掌風呼嘯而至,很急,很烈,掌風中還有一把劍疾馳而來,直刺他的咽喉,劍好快,比掌風更快,后發(fā)而先至。龍業(yè)匆忙以刀迎劍,刀,太快的刀,劍尚離咽喉五寸,刀便已經(jīng)臨近唐傭的右手腕,收劍已不及,唐傭凌空而起,直上三丈有余,一把劍垂直而下,龍業(yè)被第三陣掌風逼退三步,剛好停在劍的正下方,劍已經(jīng)離龍業(yè)不到一尺,這么近的距離,這么快的速度,龍業(yè)似乎躲不過去了。劍,呼嘯而來,卻那么的平靜。
龍業(yè)躲過去了,他迎著劍而去,揮刀斬向唐傭的手肘,刀,如閃電一樣快的刀,瞬間就貼近了唐傭的衣袖,唐傭收劍而走,還是被刀削去了半邊衣袖。落在一丈之外的松樹枝頭,心有余悸,龍業(yè)的刀快,唐傭的內(nèi)功更好,龍業(yè)的體力充沛,唐傭的輕功略佳??墒窃谝雇?,龍業(yè)看得見唐傭的劍,唐傭卻看不到龍業(yè)的刀。唐傭踏在松枝上,像一片雪花般輕巧,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龍業(yè),像天上的飛鷹凝視著獵物。唐傭右膝跪地,左腿深屈,抬著頭,凝視著唐傭,像一頭野狼,等著樹上的山貓落地。兩人靜止著,誰也沒有破綻,先出手的一定會吃虧,唐傭卻不得不先出手了,劍光一動,數(shù)百顆雪粒像數(shù)百顆暗器一般直指龍業(yè),龍業(yè)的刀像黑夜一樣嚴實,雪自然飛不進去,劍卻到了,劍來得太快,他的刀卻更快,劍在距咽喉一寸之地時,再也刺不進去,刀,如黑夜一般的刀擋住了這把鋒利無比的劍。唐傭內(nèi)力貫透劍尖,三重內(nèi)力將龍業(yè)推出一丈有余。然后起身而走,像雪嶺之巔而去,龍業(yè)跟了上來。
雪嶺之巔,火,大火,連著數(shù)里長營的大火,焚燒著整個部落,刀聲相交,哭聲慟地,一幕哀然,人間地獄。唐傭停了下來,他憤怒了,他的身世悲慘,所幸遇到了好人,生活卻很卑微;故他尤為憐憫那些身世可憐卻活得很樂觀的人,那群最貧窮的普通人,讓他體會過最真實的快樂,如今,一切都毀了,唐傭甚至感覺自己的快樂也被毀滅殆盡,他動了殺機,他要殺人。殺了身后窮追不舍的殘暴的年輕人,年輕,不是什么都可以原諒的。于是,他拼盡全力的向龍業(yè)飛奔而去,劍,直指龍業(yè)胸膛的劍,向一條暴怒的惡龍,帶著寒氣,向龍業(yè)飛去,龍業(yè)被這樣的憤怒嚇住了,他的殺氣減弱了許多,但刀,還是那把致命的刀,成了他最好的醫(yī)生。龍業(yè)微微的轉(zhuǎn)身,刀貼著劍向唐傭的手指削去,刀太快了,龍業(yè)心里已經(jīng)暗自猜測,唐傭一定會棄掉劍,而保全自己的手,手,至少比劍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