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吧,你吃不了我,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再修煉個千八百年的都別想敲破我的殼……”
蛋一下子就猜到了蘇善的心意。
這讓蘇善嚇了一跳:“你會讀心術?”
蛋嫌棄的說道:“你的口水啊……麻煩多少控制一下!既然你掉下來了,我們怎么說也算同處一洞,最基本的禮節(jié)總要講一點吧!你口水都滴到我的蛋殼上,有這么不講究的嘛!”
蘇善舉著毛胳膊擦了擦嘴巴上的口水。地洞里黑,沒人看得見他臉紅!
蛋還在原地動也沒動一下,蘇善卻覺得好像真的有兩只眼睛透過了蛋殼,把自己上下打量了個透徹一樣。
“怪不得可以口吐人言,原來還是個人妖?。 钡罢f道。
“人妖”這個稱呼讓蘇善心里好似奔騰而過了一萬頭草泥馬,但這枚蛋似乎一副很了解情況的樣子。
蘇善只好暫時按下對人妖這個稱號的不爽,客客氣氣的問道:“那個……麻煩請問一下,人妖到底是什么?”
“人妖當然就是人和妖生的后代啊,等等……你剛剛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難道是你奪舍了這副身體?”
蛋忽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你這心得有多大???都沒搞清對象是個什么東西就奪舍了?”
“我對奪舍這門高深的技能可真是沒什么研究,”蘇善兩爪一攤,極度郁悶的說道:“我本來也不是這個世界的。我估計我本來應該已經死了,再次醒來后就突然變成了這副樣子!然后就被一只渾身長著長毛的、鷹嘴、蝠翼、獅尾的大猴子給追到洞里來了?!?p> 看來是大怪猴子給蘇善帶來的恐懼太過深刻,所以他把猴子的特征總結的特別到位,很順溜的就說了出來。
“那個是裘獽,這無凰山里最兇的妖獸之一。你這雜毛小狐妖被它盯上了還能生還已經算是運氣,還不快謝謝我這個地洞!”蛋頗為驕橫的說到。
“謝……謝,”蘇善被蛋的氣勢所壓服,“你這個洞讓我剛才摔得好慘掉,而且我可能再也上不去了”的念頭甚至都沒在他腦子里出現(xiàn)過!
因為就連蘇善自己也覺得,要是沒有這個洞的話,現(xiàn)在的自己可能說不定已經變成一坨新鮮的裘獽糞便了!
所以蘇善還是很誠心的,向蛋道了謝。
“你這樣的情況倒也不算奪舍,更像是借尸還魂多些!還有,哀離思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蘇善覺得蛋胡說八道的本領十分高明,什么奪舍啊,借尸還魂啊……搞的蘇善腦子漿糊,難道還是在修仙不成?
于是他也一邊抬起狐爪比劃,一邊不甘示弱的瞎說八道:“哦,愛麗絲是我們家鄉(xiāng)那邊很有名氣的一個仙境,入口也是一個地洞。
那是一片很離奇的世界,不過我從來沒有去過。據(jù)說里面有可以讓人變大縮小的藥水,一個頭特別大的女人,和一只隨時可以出現(xiàn)或者消失的貓,還有會說話的兔子!”
“仙境我知道很多,你說的那個我從來沒聽說過。不過聽你說的也沒什么好離奇的,會說話的兔子很離奇嗎?你不就是一只會說話的狐貍嗎?”
蛋頓了頓繼續(xù)說到:“還有你要是真餓了,可以吃這些赤鬼樅,但能不能拜托不要繼續(xù)往我殼上流口水了!實在是太臟了……”
“赤鬼樅是什么?這巴掌大的地方蘇善早就翻遍了!根本就沒有什么可吃的東西!
他又四下里尋覓了一番,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些丑丑的、臭臭的,蘑菇傘上還頂著粘汁的蘑菇上面……等等!“赤鬼樅說的該不就是這些蘑菇吧?”蘇善垮著臉問道。
“是啊,就是這些蘑菇。”蛋很好心的給蘇善掃盲。
果然是“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p> 蘑菇的味道已經不如剛掉下來沖擊力那么強了。
蘇善的鼻子實在是敏感,他也不敢大意,就近摘了一朵湊近鼻子小心翼翼的做了一個化學實驗中扇聞的動作,鼻翼微張,強勁的腐臭味道頓時順著鼻腔沖向了額頭!
刺激之下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糊了一臉,搞的蘇善狼狽不堪。
揉著鼻子緩了好一陣子,眼淚汪汪的撫著光溜溜的蛋殼:“我還是覺得,比起這個味道奇異的蘑菇來,你才像是能吃的東西啊!”
“赤鬼樅,只長在妖獸完整的尸體上,靠著妖獸的死氣催生,外面等閑見不到一顆,雖然味道臭了些,對你們這樣的小雜妖來說,是可以提升妖力的好東西?!?p> 蛋頗有耐心的解釋了一番。
蘇善輕輕拔起一小片赤鬼樅,就看到了下面裸露的菌床上,布滿了菌類特有的,濃密而發(fā)達的菌絲體。
這些菌絲體緊緊的包裹著妖獸已經腐爛了的尸塊,直到菌絲把里面所有的養(yǎng)分都吸收殆盡,尸體就被分解成了腳下這種松軟的腐土層。
而這些由尸體分解而成的土層,正是腐臭味道的根源!
蘇善完全可以想象,這些無孔不入的菌絲體是如何緩慢而又堅決的侵入妖獸尸體的每一寸肌理,然后在上面肆意的延展和增殖,最后凝結出一片片肥厚多汁的子實體。
蘇善抱著一線希望,向蛋問道:“請問,吃了這些臭蘑菇后我能否練就無上神通,從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洞里逃出生天呢?”
“那倒是不能,就算你把這些赤鬼樅全都吃光,雖然能升幾級,但說到底也還是個低階的小雜妖而已,最多妖力充盈些,并不能憑空生出什么厲害手段?!?p> 蛋頓了頓又繼續(xù)說:“但怎么也能讓你挺上個三五個月吧,等你最終餓死了,這些赤鬼樅也會在你身上繼續(xù)一茬子一茬子的長個沒完,直到耗盡你的最后一絲血肉……
蘇善樂觀的說道:“要是這期間有別的小獸掉下來充當食物,我不就又可以續(xù)命了么!”
“還真不是我瞧不起你,這林子里掉進來的妖獸中,像你這樣的幾乎就是最低等的存在了……我看你呀,還是被當作一盤菜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蛋似乎困了一樣,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語速越來越慢,還不停地打著哈欠,沒過多久就一聲不響了。
蘇善只好把目光轉向那些散發(fā)著臭氣的蘑菇,盯著看了許久,卻沒有吃下去的勇氣。
在蘇善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里,從來就不乏逐臭之夫。
臭桂魚、臭豆腐、臭冬瓜、藍紋奶酪、納豆和榴蓮,還有些北歐地區(qū)制作思路及其詭異的臭味食物,比如把海雀連著毛塞進海豹肚子里發(fā)酵上好幾年的KINIAQ,其味道據(jù)說已經堪比生化武器!
蘇善估計這眼前的赤鬼樅,和那種食物的臭味肯定有的一拼……
有一種說法是,遠古的人類因為缺乏保存手段,吃不完的獵物很快就會腐爛變質,得之不易的珍貴的實物不容浪費,于是食腐就成了件平常的事。
人們熱衷于發(fā)臭食物的味道正是因為這種鐫刻在基因里來自于先祖的記憶。
如果蛋的話是真的,這些蘑菇正是蘇善此刻急需的食物。
可只要一湊到鼻子前,一股類似于氨水的味道立刻強制性的抑制了食欲!
這種仿佛被一屋子開了蓋的鯡魚罐頭包圍的感覺,讓蘇善對先祖的記憶產生了強烈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