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書記屋里坐,喝口茶”幺婆把張書記讓進了堂屋,捧了茶送上,巴巴的討好。
張蕊跟在幾人身后進了門,暗暗打量回憶中早已經(jīng)褪了色的鄉(xiāng)村堂屋。
屋子中央是張高腳八仙桌,來客了招待,逢年過節(jié)還能當個供桌,擺擺三牲祭品什么的。屋子靠墻的一邊放著一口棺材,用塑料布蒙著擋灰,但怎么看怎么滲人。
“這擺放在堂屋一冊的棺材是怎么回事?”蔣紹丞問。
張蕊滿不在乎,“這是幺婆的棺材,張家村都這樣的,上了年紀的人都會給自己準備一口棺材放著。以前這里有兩副棺材,年頭博祖父用了一副”。
張蕊與蔣紹丞兩人討論著,外人卻聽不到。只看得張蕊低眉順目的站著,很是乖巧的樣子。
娟子領著陳文、陳武、可憐兮兮的站在下首。
張書記嘬了口茶,目光掃過在場幾人,特別是在張蕊面上停了停這才砸咂嘴開口“阿婆啊,事兒我聽人說了。這雙方都有個錯。張蕊如今在你家,陳佳又是你娘家人,這鬧騰來鬧騰去也不像個話。阿婆你如今在村里也是有輩分的人,怎么說你得表個態(tài),不能讓別人看了你家笑話、看了咱們張家村笑話……”。
幺婆聽得這話連忙開口“我老婆子說句公道話吧!幾個孩子之間打架,咱們救不摻和道歉不道歉賠禮不賠禮的事情了。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張蕊弄壞了陳文、陳武的眼鏡也是事實,賠償是應該的。文哥爾、武哥兒又是我侄孫兒,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我做主,先給張蕊賠上,等她家里來人了再叫他們補。張書記你看,老婆子這樣處理可好?”她竟然是直接繞過了張蕊被陳文、陳武欺負的事情,討論起如何賠償被損壞的眼鏡了。
張蕊氣笑,幺婆還是個人才。奧斯卡欠她座小金人!之前她與娟子同仇敵愾的,恨不得啃她一塊肉下來,現(xiàn)在到是公正了!還手心手背都是肉?崔!
張書記敲了敲桌子,轉(zhuǎn)向陳文、陳武娘娟子“你怎么說?”口氣中,是同意幺婆的處理。
讓自家兒子說實話他們吞吞吐吐又聽到張蕊說的那番話,娟子心中早已經(jīng)有數(shù)。如今這個公道是沒辦法要了,能讓張蕊賠償眼鏡的損失也是不錯。
眼珠一轉(zhuǎn)她心中盤算開。
一副眼鏡也就十塊錢,而且眼鏡店老板說過壞了可以修。陳文的眼鏡壞的厲害些,可能會貴點,陳武的就一些小問題。兩副眼鏡拿去修修最多花個三五塊錢就行了。
娟子伸手拿過兒子的眼鏡,往張書記面前一遞,獅子大開口“文哥兒武哥兒這眼鏡可是在縣城里配的,貴得很。這下壞了,全都要配新的,咱們娘三還要走到鎮(zhèn)上做班車去縣城,這一來一回加上配眼鏡的費用怎么說也得要六十塊”。
張書記縱然有所準備,這眼鏡貴,也沒想到要六十。他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塊呢!這么個玻璃玩意就要他兩個月的工資也太坑人了些。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才將將把自己那快要出口的驚呼給壓了回去,轉(zhuǎn)頭看向幺婆和張蕊“你們怎么說?”
幺婆雖然知道自己侄兒媳婦有些夸大,卻也沒有戳穿,只是恰有其事的點頭贊同。
“那你們沒意見的話……”張書記開口,正準備總結(jié)。
“我不同意,這眼鏡又不是我弄壞的。是他們和其他人撞在一起摔成了這樣”張蕊說,然后轉(zhuǎn)頭冷笑“修這么個破眼鏡,最多兩快前!”值那么多錢才怪!現(xiàn)在錢那么值錢,又不是三十年后物價飛漲通貨膨脹的年代。
娟子聽到這話,臉頓時就黑了“你這丫頭怎么嘴里沒半句實話呢!之前還承認了是你打了我家文哥兒、武哥兒,怎么現(xiàn)在讓你負責你就變卦了。你說是別人弄的誰信啊!我兒子就說是你弄壞的,你還要賴賬不成?”說著,娟子聲音逐漸變得尖利。
張書記趕緊,一邊安撫娟子一面給張蕊做思想工作。說打架的人都有責任,而且“她”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承認打了陳文陳武云云。
“你應該找張燦、王偉、張敏他們賠償”她說。
“什么!”娟子頓時就跳了起來,“你不賠就不賠?。??我這東西那么貴,你開口就要我去找別人!別想抵賴,剛才村里人可都聽到你說是你打了我家文哥兒武哥兒的……”她怒氣沖沖,若不是張書記在,恐怕早就上首揪“她”頭發(fā)了。
“誰弄壞的,問誰賠,不是天經(jīng)地義?”張蕊酷酷的回答,然后不理會她了。
娟子聽得這話,撲到張書記身前“書記,你可要為我們娘三做主??!這眼鏡可貴的呢,那時候還是找幺姑借的錢,幺姑可以作證的……”
幺婆連忙拉扯娟子“你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張書記,別人怎么看。你給孩子買這東西的錢是我借給你的,我還能不知道。書記不會聽張蕊一個小孩子亂說的……你放心!”
兩人你拉我拽在張書記面前演戲,好不熱鬧。
果然,親不親還是要看那點血緣。幺婆的心偏的沒邊兒了,竟然伙同娟子一起坑人。
“書記,這事兒要您給決斷啊”娟子看著書記,連連說,“這次不僅是我文哥兒、武哥兒,就是久富那孩子也被這狠毒丫頭給打了。我兒子眼鏡就是她弄壞的,不信可以去問久富,他也在場的??蓱z的孩子喲……”娟子說著又開始抹眼淚,“我都不想著讓她給我兩個老實孩子賠禮道歉了,就是讓她賠償她弄壞的東西難道也不成嗎?”
張書記頓了頓,眼神重新在張蕊面上掃過,眉頭不可見的皺起。他原想著這張蕊被寄養(yǎng)在村里,多少要照顧她些,沒想到她竟然是這么個不安分的,那他就沒有必要多余其事了。
“大約張蕊這孩子是被價錢嚇著了。我看這樣吧,先拿著眼鏡去縣城,修多少錢寫個條子,到時候張蕊給。這樣你們不會說張蕊給的太少,張蕊也不用擔心說你們要的錢多。白紙黑字寫著,總跑步了……”
竟然是直接跳過了要證實眼鏡究竟是什么人弄壞的話題,把問題扯到了賠償多少錢上面去了。
“對對對,書記說的是!”幺婆和娟子兩人一唱一和,壓根兒不給旁人說話的機會。竟然就這樣單方面將賠償?shù)氖虑榻o定了。
“好,就這么定了!”張書記一錘定音。
幺婆與娟子聞言大喜,紛紛稱贊張書記的法子好。然后又說他果然是念過書的,腦子就是活泛,比她們強多了云云……
張蕊眼神深沉了下去,張書記話說的漂亮,實際給她挖了個大坑。
讓先修了看條子再給錢,實際上不還是贊同娟子她們么。眼鏡是她們拿去修,到時候條子上寫多少錢不還是她們說了算?恐怕到時候她就要負債累累了。
“這賠償我是不會認的”張蕊氣道。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張書記臉上頓時難看,幺婆趕緊打圓場“小孩子不懂事,書記別理她。就按照老婆子之前說的,我先還上,等她家里人來了再讓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