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陽光下,冷漠的擦肩而過,蘇小離和易皈凡沒有相互叨擾,只為彼此留下了一個漸漸消散的余光。
齊瑤一心只關(guān)注著蘇小離,并沒有太注意易皈凡,更不用說蘇小離和易皈凡兩人之間的異常。
至于杜暖暖由于昨晚陪著蘇小離到很晚,現(xiàn)在還在床上睡著懶覺,完全把蘇小離爺爺蘇振國家當成了自己家。
“吆!你怎么也來了?”
“唉!這不是孫女眼睛腫了嗎,過來看看?!?p> 齊瑤和趙方之一見面就自然而然的聊了起來,應(yīng)該是老人之間共同話題比較多,白夕此時也被晾到了一旁。
接下來直到白邱恩回來,整個衛(wèi)生所內(nèi)都是充斥著齊瑤和趙方之那時而激蕩、時而嘆息的聲音。
“趙老,你外孫的這個是酒精過敏啊,以后可得注意點可別讓他碰到你的那些酒?!卑浊穸鞔┲咨蠊?,仔細觀察著易皈凡臉上的紅疹。
白邱恩今年剛剛四十歲,但滿頭卻早早地被滄桑的白色占據(jù),眼窩也很深,黑色的眼袋就好像永遠也睡不醒一樣。
這一切都要因為六年前的那次醫(yī)療事故,以至于每天夜里當他剛剛進入睡眠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令他難忘的那一幕。
那祥和慈善的面容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夢里出現(xiàn),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在手術(shù)臺上那困意的顫抖,右手里的手術(shù)刀在那一次微微顫抖......
白邱恩揉了揉充滿血絲的雙眼,從要藥架拿了幾味藥遞給趙方之,“這個每天飯后記得吃,吃完應(yīng)該就沒事了?!?p> “嗯?!壁w方之接過藥準備拉著易皈凡往回走,怎料卻怎么也拉不動易皈凡。
趙方之扭頭看了一眼易皈凡,發(fā)現(xiàn)外孫看著旁邊的蘇小離入了神,絲毫不加掩飾的注視,眼神之中夾雜著關(guān)心、懊悔、不甘。
“走了!”趙方之推了一把易皈凡,齊瑤那有些厭惡和微怒的眼神讓他的老臉是在是掛不住了,心里深深嘆息著這個不爭氣的外孫。
易皈凡隨著趙方之走出衛(wèi)生所,在蘇小離的余光里漸行漸遠。
這是2000年那個短暫的國慶假期里易皈凡和蘇小離的最后一次見面,或許連見面都算不上。
之后在易皈凡回去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蘇小離不知什么時候早就離開了,悄無聲息的離開。
“各位旅客你們好!前方停車站是梵城車站,有要下車的旅客,請您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車準備。到站停車10分鐘?!?p> 火車漸漸減緩著車速,易皈凡也從回憶里漸漸抽離出來,看著窗外有些熟悉的場景突然想停下來走一走。
原本是一張直達洛海市的火車票,易皈凡卻在經(jīng)停站——梵城下了車。
時光走來,梵城也改變了許多,但總有些東西是會在光陰里駐足,承載陌生人的你來我往。
熟悉的方式,熟悉的道路,但是一切又顯得有些斑駁不堪,似乎承受不住光陰的……磨和煉。
易皈凡的外婆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在那以后外公趙方之就主動要求去了養(yǎng)老院,以前的那個院子早就租給了別人。
至于蘇小離的爺爺奶奶蘇振國和齊瑤,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搬家了,院子荒置了很久很久。
以前的“老趙頭”和“老蘇頭”早就消失在了光陰里,門前的梧桐樹不知何時也早就干枯死亡,隨著那段記憶沉寂在時光里。
易皈凡拉著行李箱從這里走過,兩三個男人正在陽光下滿頭大汗地忙碌著,大大小小的樹干被搬運到已經(jīng)負荷的三輪車上,車輪“吱吱呀呀”作響無力地反抗著。
是的,那棵梧桐樹已經(jīng)被砍倒,屬于它的那段綠蔭成片、鳥蟬相鳴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
易皈凡不作停留,畢竟他還有承諾的旅途要走下去。
荒置的蘇家大門前,野草的葉子在陽光下微蔫,明明空無一人,但易皈凡卻感覺蘇小離就站在那里和他揮手離別。
幻想里,在十五年前并不存在的相互離別,易皈凡也揮起手留下背影,漸漸拜別。
過去那個沒有名字的山頭如今被人稱為了“佛語山”,規(guī)劃成了景區(qū),往日的寧靜也被周圍大大小小的旅館和飯館打破。
就近選擇了一家旅館,放下行李,易皈凡買了張門票再一次走進了這個如今陌生的山頭。
十五年前蘇小離扭到腳的地方早就沒了蹤影,以前那條險峻狹窄的山路也變得寬闊平坦。
風(fēng)景依舊在,只是少了一份自然,多了一份拘束的“美感”。
大路朝天,盡頭是以前的佛云寺,如今被叫做——“白夕寺”。
“白夕這個家伙,還真的做到了。”易皈凡看著廟宇如今的名字,不僅想起了那個桀驁不羈但內(nèi)心有些自卑的某個家伙。
易皈凡走進如今的白夕寺內(nèi),往日的那個老僧早已圓寂,如今的方丈是老僧的大弟子。
“施主,您終于來了?!比缃竦姆秸稍驹诰劬壧美锝饩?,目光看到易皈凡并再三確認后走到易皈凡的身前。
“我們見過嗎?”易皈凡一臉疑惑。
方丈和煦地一笑,微微搖首,“一面之緣,不過老衲記憶過目不忘罷了?!?p> 易皈凡努力地回憶,始終想不起自己見過眼前的這位僧人,他來以前的佛云寺現(xiàn)在的白夕寺也就兩次。
一次是十五年前的夏天,一次則是八年前的夏天。
看著易皈凡迷離的表情,方丈也就明白了些許,說:“施主不必再糾結(jié)回憶,記不記得起無妨,不過我可為了兩件事等了施主整整七年。”
“什么事?”易皈凡更加的茫然,他不記得自己和白夕寺有過什么斬不斷的東西。
“一是為了給易施主和蘇施主道謝,當初沒有你們,這一片彈丸凈土恐怕早就沒了?!?p> “二是為了給你們一件東西,八年前你們忘了帶走,我的師傅在圓寂前曾一直囑托。”
方丈雙手合十作輯,虔誠地頷首。
易皈凡聽完恍然大悟,那件東西他也想起來,他曾以為那只是以前老僧的一句閑談而已,不曾想?yún)s是真的。
“那么,這位師傅,那件東西現(xiàn)在在哪里呢?”易皈凡問道。
方丈從身上拿出一個紅色錦囊遞給易皈凡,如此重要的東西,這七年來他始終帶在身上,等著這個八年前的有緣人到來。
“施主可隨處閑逛,老衲先去忙了,還有,祝易施主和蘇施主白頭偕老?!闭f罷一笑,方丈便回到解緣的桌子那里。
解緣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從來沒有斷過,這么多年始終如此,因為這里算的總是莫名其妙的準。
白頭偕老?對于現(xiàn)在的易皈凡來說總顯得有些癡人說夢。
易皈凡握著手中的紅色錦囊再一次地跪在佛前,這一次比以前都要虔誠,但這一次比以前也都要孤單。
他多希望身旁佳人依舊,希望蘇小離一直都在那里。
從前,易皈凡和蘇小離的距離總是忽遠忽近,而現(xiàn)在他只覺得和蘇小離的距離只有三尺。
所謂“三尺之上有神明”,但如今的易皈凡更覺得那里還有佛的世界。
“蘇小離,我想我信佛了,因為佛的世界應(yīng)該有你吧。”易皈凡默默想到。
淚水有些懦弱地沖破心里的河堤,易皈凡現(xiàn)在才明白一個人想一個人的時候會有多脆弱。
不管你有多厚的防護,在思念面前都會猶如雞蛋碰上了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