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沒錯,這琉璃門確實適合梅花的生長,冬天已過,那一批寒冬里和著白雪悠悠綻放的紅梅慢慢謝了,卻正有幾樹淡粉色的春梅開得正艷,那白里透著淡粉的梅花,就像是少女遇見情郎時那含羞的玉顏,惹人憐愛。
他伸出那修長潔白的手指撫摸著那小小的水晶般淡粉色的梅花瓣,輕輕嘆了口氣。
近幾年來,每年從入冬、直到春末這段時間,他都會避開凡塵瑣事,一個人到這孤寂的琉璃門來住上好幾個月,只為陪伴這一片寂寞的梅林,只為重享這短暫的寂寥的幽美,只為一個人默默地想念她。他也曾派出親信去打聽她的消息,可是,始終一無所獲。
荒火教已經(jīng)沒了,她不可能回去,除非,她已經(jīng)離開了川蜀,否則,以他如今的勢力不可能找不到她。
也可能,她不愿意見他,他想。他的確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他不是一個好情人。他想。
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道她還好嗎,她如今身在何方,身邊是否有保護她的人?而她,是否還記得他們曾經(jīng)的那個約定?
劍眉星目的男子,面容俊朗潔凈的男子,深鎖著眉頭、為情所困的男子,一襲白衣手持玉蕭的男子。
淡粉色的梅花瓣在幽涼的微風中輕輕飄落,落在石桌上、石凳上、還有他雪白的衣襟和如瀑的黑發(fā)上。
石桌上的青玉壺中飄出淡淡的酒香。
幾片粉色的梅花瓣靜靜地躺在玉壺邊。
無限惆悵的男子,輕輕坐在石凳上,放下手中的青玉簫,拿起手邊的青玉酒壺。
他輕輕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濕潤了。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何以解憂,或許唯有簫音可傳情解意吧?即便她遠在他方,他想,她若在,就會懂。
他輕輕拿起玉簫,放在唇邊,一曲清涼的簫音彌漫在山谷里。
她如粉色梅花瓣一般的笑顏在他的記憶里彌漫開來。
夏日的午后,有些悶熱,他在屋內(nèi)的軟塌上小憩片刻,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不在身邊。
“盈盈!”他揉揉眼睛,尋找她。
后院的一棵老榕樹的樹蔭里,蟬叫得很大聲,池塘里的荷葉在日光下碧油油的,像一把把撐開的綠色的大傘。榕樹下的涼亭里,她靜靜地坐在那兒刺繡。
他悄悄地繞到她的身后,悄悄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池塘里一朵金黃色的并蒂蓮開得正艷,而她繡棚上的那朵更是栩栩如生。
“盈盈,繡的什么……”他在她耳邊笑道。
她被他冷不防地出現(xiàn)嚇了一跳,輕輕地嬌嗔地埋怨了他一聲,悄悄將那朵并蒂蓮藏到了身后。
“給我看看。”他撒嬌地摟住她的纖腰。
“不行。”她笑著掙扎著躲開他。
“不行嗎?”他的雙唇追逐著她的玉顏,她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西郎,你再鬧,我就惱了!”她突然故作正色,嗔道。
他依然摟住她不放手,只靜靜摟著她的腰,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看著他那認真的表情,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從身后拿出那塊繡著并蒂蓮的手帕,輕輕遞到他手中。
他靜靜看著手帕上那朵并蒂蓮,又看看她如粉梅般羞紅的臉。
“這是并蒂蓮,也就是,你和我……”她嬌羞著道。
“盈盈,”他如獲至寶,緊緊將她擁入懷中,仿佛怕一放手,她就會飛走一般。
幽幽的甜香,彌漫著整個房間。
軟塌上,他靜靜摟她在懷中。
“西郎,你說,我們會在一起嗎?”她靜靜靠在他懷中,幽幽問。
他低下頭,溫柔地看著她如玉般的面頰,柔聲道:“當然了,我們當然會在一起的?!?p> “你不怕,世俗的阻力嗎?”她依偎在他懷中,靜靜問。
“沒有什么可以阻攔我們在一起!”他緊緊摟住她,堅定地說。
她輕輕笑了:“西郎,有你這句話,對我而言,就足夠了?!?p> 她仰起臉看著他,她盈盈含淚的眸子,總是讓他沒來由地憐惜,他戀上她,像著魔一般。
她輕輕吻上他單薄的嘴唇,她的嘴唇很溫暖,很柔軟,她似乎要在此刻將自己的柔情蜜意全部奉送給他一般。
……
“聽聞,錦屏山中有一面絕璧,寂靜幽美,與世隔絕,叫做琉璃門。如果可以,我要在那兒建一間小屋,在窗外種滿梅花,每日與西郎煮茶撫琴。春日里,賞春色如畫;夏日里,看石苔幽滑;秋日里,觀滿谷紅楓;冬日里,賞雪弄梅花。”她靠在他懷中,寂靜地遐想。
“我們一定可以?!彼麚е?,也向往著她描述的那與世隔絕的寂靜而恬美的生活。
“江湖上的日子,我真的過得很厭倦了,西郎。”她幽幽道。
他沒有回答,其實,他也厭倦這種日日防備的日子,刀劍血腥的日子。如果真能像盈盈所說,在一面與世隔絕的幽美的絕壁上,做一對隱逸的神仙眷侶,做一對恩愛的平凡夫妻,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只不過……
“給我一些時間,好嗎?盈盈?!彼p輕吻她,柔聲安慰她。
她溫柔地點頭,更緊地靠在他的懷中。
他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秀發(fā)。
他以為,有了盈盈,他的寂寞孤單的心就會有了一片干凈而安靜的棲息地,他想,等他有了一定的權(quán)勢和地位,他就能給心愛的人想要的生活,他們也許真的會在琉璃門的絕壁上建一間小木屋,賞四季美景,享人間溫情,做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他從未想過,命運會給他們開一個天大的玩笑,大到他們彼此再次面對時,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可是現(xiàn)實從不輕易開玩笑,現(xiàn)實像一個冷漠的智者,撕下一切幻美的假象,把人推進矛盾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