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過去的事
為了配合花韻的工作,時父特意把營業(yè)時間推延到下午。這會兒除了楠楠和時家人,餐館其他人也坐在大廳休息。
“時叔叔的廚藝真的太棒了,想想我的老父親,唉……”周楠楠說道,回想起自己爸爸最拿手的菜就只有方便面了。三年級的暑假,天天吃爸爸做的方便面。一個假期的速食帶來的后果便是營養(yǎng)不良,別的同學(xué)開始上課了,楠楠被送到醫(yī)院輸液了。從那以后,周爸爸終于明白了請保姆的重要性。
他們隔壁桌的張師傅聽到楠楠的話附和道:“是啊,時董做飯真的很好吃,我們都沒想過時董在廚藝方面還這么有實力?!?p> “時董?”周楠楠不解。
“哎呀,你看都叫習(xí)慣了,改不過來了?!睆垘煾狄慌哪X門:“之前公司沒出事的時候,我就在時董手下當(dāng)司機。后來公司倒閉,我也就失業(yè)了。再后來時董決定開餐館,要招人,消息在我們這些老員工里傳開,挺多人又回來了。雖然我不太會做飯,但我能買菜運菜,打掃衛(wèi)生的雜活兒也能做。時董對待員工很好,把我們當(dāng)兄弟?!?p> 旁邊幾個中年人,和張師傅一樣的情況,點頭認同著張師傅的話。
“公司?倒閉?這是怎么回事?”周楠楠從沒聽花韻說起過這些。
“過去的事,就別深究了?!被嵅惶胩崞疬^去的事。
時父卻覺得坎兒都過去了,更沒什么大不了的。喝了口茶,云淡風(fēng)輕地向楠楠講了起來:“大概十年前的事了,當(dāng)時叔叔在江余市開了家還算大的公司,做房地產(chǎn)項目,也做出了不少成績,城南山上那個挺豪華的別墅區(qū)就是當(dāng)時我們策劃開發(fā)的。”
“哇!”周楠楠張大了嘴,她曾因為跟著花韻采訪過一個作家,去過那里,別墅區(qū)環(huán)境優(yōu)美,配套設(shè)施完備,江余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都在那里有套房。
“還有雍和那片的居民樓,城北的實驗小學(xué),還有……”張師傅補充道。
聽到這一連串的名字,周楠楠很驚訝:“那叔叔家應(yīng)該很富有,后來是出了什么樣的事情呢?”
“交友不慎,”時父長嘆了口氣:“當(dāng)時給一個朋友作擔(dān)保,他要開發(fā)別的城市的一個片區(qū)。沒想到這其實是個套,叔叔我啊,不僅把自己公司套進去了,還負了一大筆債……公司倒閉了,很多陪我一起創(chuàng)業(yè)打拼的員工也下崗了。那段日子真的太黑暗,太難熬了…”
十年前,孟夏,空氣充滿著暑熱。還剩一個月,中考;還剩一個月,十六歲生日。
花韻記得那天,她和江楓翹課去了游樂園。游樂園剛引進了一些新鮮刺激的娛樂設(shè)備,兩個人玩的很瘋狂很盡興,不知不覺忘了時間。
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
背著書包的花韻,在小區(qū)里踟躕,內(nèi)心忐忑,害怕被媽媽訓(xùn)。鼓起勇氣進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除了家人,院子里還有一些不認識的穿著制服的人,他們把家里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搬著。
“怎么回事?他們是誰?”不了解情況的時花韻沖了上去,想去制止,
“花韻,”穿著校服的時浩宇攔住了她:“別過去?!?p> “哥哥?”花韻回頭,只看見時浩宇一雙通紅的雙眼,忍著眼淚。
“爸爸,媽媽?”時花韻感到疑惑。
“去把東西收拾一下,把學(xué)習(xí)要用的書都帶上,不是要中考了嘛……”時媽媽支開孩子們:“浩宇,你去幫妹妹……”
“走吧……”浩宇牽起花韻的手,拉著她上了樓。她的眼睛不停飄向樓下,穿制服的叔叔已經(jīng)把客廳都搬空了。
時浩宇沒有開燈,借著窗外路燈的橘色光亮,他把花韻書桌上的輔導(dǎo)書一本一本歸納:“這些書都帶上吧……”
“哥哥,究竟怎么回事?”花韻很想知道答案。
“這本你還留著呢?”時浩宇沒有回答花韻的話,看著手里的那本有些舊了的繪本《花的百科》。花韻離開孤兒院的時候,只帶走了它。
“哥哥,”花韻很用力地抓住浩宇的胳膊,試圖讓哥哥的眼神看向自己:“哥哥,告訴我到底怎么了?”
“花韻,我們要搬家了?!焙朴羁粗难劬Γp輕回答。
“為什么要搬家?”
“花韻,咱們家……破產(chǎn)了。”
“破產(chǎn)……”花韻喃喃,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破產(chǎn)?可是爸爸的公司不是好好得嘛?”
時浩宇不知道該怎么向花韻解釋爸爸被人騙了,還是被上次來家里給她送了她渴望已久的滑板的叔叔。媽媽不允許花
韻玩危險的滑板,即使花韻央求了好久,媽媽都沒有買。但是那個叔叔卻買了,花韻當(dāng)時喜歡極了,一個勁兒笑著向叔叔說謝謝。
“哥哥,”過了好久,花韻突然想起來什么,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你會不要我了嗎?爸爸媽媽,會不要我了嗎?”
“想什么呢,”時浩宇心疼,把花韻緊緊摟在懷里,溫柔地拍著她的后背:“你永遠都是哥哥的妹妹,永遠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沒人能把我們分開。爸爸媽媽,我還有你,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花韻在浩宇堅實的懷抱里,忍不住哭出了聲:“哥哥,我害怕,我們以后會怎么樣呢?”
“不怕,有哥哥在,爸爸媽媽也在,花韻不怕?!睍r浩宇昂著頭,把即將掉落的眼淚,硬生生逼了回去:“花韻什么都不用怕?!?p> 當(dāng)夜,時家的大門被貼上了大大的封條。兩張蓋著紅章的封條,就像兩條深深的傷痕,永遠刻在花韻的回憶里。
時家一家四口,拖著不多的行李,輾轉(zhuǎn)到了半夜,才找到落腳的地方。
擠在城北的一家便宜旅館的小房間里,房間狹小逼仄,沒有窗戶,潮濕悶熱極了。
一家人走累了,誰都沒說話,只是依靠著坐在一起。
過了幾日,時爸在郊區(qū)租到一間破舊的平房,并且找到了發(fā)傳單的兼職。時母羅曉黛因為這幾天的心力交瘁,生了病,只能躺在床上。
花韻每天還是去上學(xué),華新初中部本來就設(shè)在郊區(qū),反而上學(xué)路程更短了。
時家破產(chǎn)的新聞傳遍了學(xué)校,同學(xué)們看向她的眼光變得又不一樣了,花韻沒興趣深究這是真的同情還是在幸災(zāi)樂禍?;嵶顡?dān)心的是怎么面對江楓,畢竟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該怎么向他解釋?她不想看到江楓同情她的眼神。
還好,令花韻擔(dān)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她再沒見到過江楓。
江楓,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別呢?